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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地毯而背靠沙发,脑子里回想监控视频和坠楼的女孩,不时穿插另外一个晦暗的视频。
    冷灰色的视频里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在地上爬,她捡起丢在水泥地的细管针筒颤抖着插进血管,液体缓缓推进、注入那具单薄的躯体,在兴奋和快感里如同野兽般嚎哭。
    坠楼女孩的尖叫和毒瘾发作时痛苦嚎叫着想死的女孩,两个画面在脑海里来回闪烁,像过去的黑白电视因信号差而不时跳频闪烁。
    画面在晃动,有时上下颠倒。
    忽而是落地时陡然迸射的血肉,忽而又是淌成血河的地面,最后猛然定格在磨尖的筷子插进喉管的一幕。
    “――”
    江蘅按着刺痛的太阳穴,爬上沙发翻身打算睡觉。转个身发现自己枕着李瓒的外套,他抽出来披到沙发背,抬头就见到对面玻璃柜里的照片。
    昨天还没有照片。
    李瓒今早放进去的?
    江蘅饶有兴致的端详照片。
    照片里是更年轻些的李瓒,他穿着浅蓝色的警服衬衫和藏青色长裤,帽子没带而是有些不正经的拎在两根手指间。瘦高的身形和大长腿让修身的警服完美衬出来。
    他懒懒散散靠着一不规则的大石头,剔个寸头,五官立体,似乎听到熟人喊他所以侧脸看过来才发现入了镜头。
    他不喜欢拍照,眉头微蹙、目光不耐但没躲开。
    这是刚毕业时的李瓒,肆意飞扬、自信骄傲得完全不屑于掩藏锋芒。
    江蘅把照片里的李瓒拍下来保存在自己的手机里,经过二度拍摄,照片里的人还是很好看。
    侧身时瞥见阳台挂着一老头汗衫正随风飘扬,江蘅再低头看照片里的李瓒,忽然有些不能接受:“变化怎么能那么大?以前水嫩青葱一玉雕大白菜……”
    现在成天老头式生活,不是躺就是瘫,还每天早晨去公园和老头老太抢摊位。
    难道岁月真如此残酷?
    *
    北田区分局。
    廖怀义接到底下派出所警察同志的电话:“有消息!罗岗山焦尸一案的死者家属来报案!!”
    “确定是死者家属?”廖怀义‘噌’一声站起,椅子因冲力向后滑,吸引了旁边其他刑警同志的注意。“给她辨认过死者的颅面复原图没有?她认了!好,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廖怀义同其他人说:“死者家属出现了。”
    正对此案一筹莫展的刑警们闻言纷纷觉得头顶乌云散了不少,当下过来说道:“那么死者的身份就能确定,案件终于有所进展。”
    廖怀义问:“1月15日那晚凌晨经过罗岗山高速那辆宾利有没有线索?”
    一名刑警同志正好进来,听到问话便回答:“没有。刚传来消息确定那辆宾利是辆套牌车,车牌号原主已经被排除嫌疑。”
    廖怀义一愣:“我没记错的话,那辆车是限量版豪车。价格好几百万,怎么还用套牌?”
    车辆使用套牌有两个原因,一是避税二是犯罪。
    一辆价值几百万的限量版豪车都能大手笔买下来不至于避那么点税,除非本身就是犯罪。而套牌豪车犯罪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走私。
    那是辆境外走私回来的豪车。
    廖怀义:“继续查。前段时间海港走私重案不是闹得挺大的吗?跟他们明湾区接洽一下,问有没有汽车走私。还有香港到粤江市的走私也得问问,这些现在就去办。”
    广省走私经过最多的两处关卡,越南到广西以及香港海关,粤江市则作为一个中转站接收走私货物再经销到全国各地。
    廖怀义对一个擅长处理死者家属情绪的女警说:“你跟我一起去见死者家属。”
    女警:“行。”
    分局刑警接到街道派出所电话就立即赶过去,两辆警车前后无声的进入荣京社区停车场。一队刑警、法医和痕检人员迅速上楼展开调查,死者住所已被黄色警戒带围起来。
    上面的楼梯堵着围观住民,警察已经分别询问过他们并留下笔录。
    屋里,痕检拍照取证各做各的井然有序。客厅鱼缸旁站着一对神色木然的母子,他们缩在偌大房屋里的角落,低垂着脑袋不言语。
    没有大吵大闹阻碍刑警办案,也没有哭天抢地不相信亲人死亡,但也不是冷漠无动于衷。
    他们的表情有点麻木茫然,像是被风吹到空中的树叶飘飘忽忽落不到实处。
    廖怀义走过去问:“您好,我是北田区分局刑侦大队队长廖怀义。”
    女人抬头看,头发花白、额头堆砌起层层褶皱,眼睛小但黑亮,在审视廖怀义的时候意外的有一丝锐利。
    不过只看几秒,她很快低垂眼皮不敢直视警察,慌张的抠着指甲缝说:“我叫蔡秀英,是、是关银的妈。”
    廖怀义得仔细听才能听懂蔡秀英根本不标准的普通话,他问:“关银是您女儿?您别紧张,我们问您一些问题。您配合着回答就行。”
    蔡秀英连连点头,顿了半晌又低声问:“警察同志啊,那个……能抓到凶手吗?”
    闻言,廖怀义皱眉:“还得等血样采集检测,确认您女儿和死者的身份。但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们都保证一定会缉拿真凶!不破案,不结案。”
    蔡秀英讷讷应了声,愣怔发呆,反应奇怪得完全不像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
    女警在廖怀义的示意下上前温和安慰始终惴惴不安又麻木呆愣的蔡秀英,过了很久,久到女警以为蔡秀英紧闭嘴巴不打算再开口时,忽然听到带着浓重方言的一句话。
    “我是关银的妈,我知她没了。”
    女警愕然。
    *
    东城区分局。
    刑侦办。
    钟学儒:“请各位注意非常重要的一点事项,这不是12年之前流行的那种靠粗糙提纯方式提取出来的、具有强烈毒性的劣质毒品。而是经过实验室不断提纯的、纯度高得可以跟四号海洛因相比,甚至纯度更高的毒品。”
    “没有在市面出现过?”李瓒问。
    “对。”钟学儒:“这是种形似鳄鱼的新型毒品,我称它为二代鳄鱼。”
    哗然声起,众人交头接耳谈论。
    佟局喝完保温杯里最后一口降压茶,起身说:“通知新洲禁毒支队。”
    李瓒闻言抛下手里的遥控笔直接问:“您意思是案件转交?我不同意。”
    佟局瞅他一眼,满脸‘无话可说此人真鸡儿烦’的表情,端起保温杯边走边说:“继续查命案,有缉毒工作必须交给禁毒支队。”
    李瓒笑了,手掌成刀在眉间比划个随意的手礼:“行,没问题。保证配合工作。”
    他还鞠躬弯腰催促:“愣着干嘛?恭送咱佟局。”
    众人:“……”
    李队偶尔贱的时候也是真的蛮贱。
    第32章
    佟局一走便是山中无老虎, 猴子称大王,反正就是李瓒一人的主场。
    他将白板推到正中间,在刘超的名字下方写上‘2代鳄鱼’四个字, 合上笔盖头也不回的问:“卫茗有没有吸毒?”
    钟学儒:“没有。”
    李瓒:“卫茗和刘超在此之前是否完全不认识?”
    陈婕当即说:“我们问过卫茗的母亲、男朋友以及她的同学, 他们都表示以前没见过刘超。同时查过两个人的通讯记录,结果表明他们确实不认识。而且一个是前途光明的名牌大学学生, 另外一个是得了癌症的瘾君子, 分别是两个阶层的人。”
    “基本不可能产生交集。”
    阶层之间其实泾渭分明,如果阶层相差太远实在很难产生交集。
    季成岭跟着说:“卫茗是走学术路子的, 交际圈不广, 交好的朋友基本是同圈子的同学。人际关系很简单, 而且她成天泡实验室,没机会和别人产生纠纷。”
    老曾:“卫茗有男朋友?”
    “对。”季成岭翻开资料:“卫茗的男朋友叫程科, 比卫茗大5岁, 今年29岁。他是粤江医科大学的学生,毕业后在明湾三甲医院当一名外科医生,因技术过硬而在开春之际晋升为主治医生。”
    “一年前, 程科和卫茗在粤江医科大学和粤江大学的校友交流会上认识, 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之后因缘巧合来往半年,半年后确定关系并稳定交往至今。”
    陈婕点头:“据说感情很好。这次卫茗出事, 他立刻请假, 全程陪卫茗妈妈奔走处理事故, 而且他也支持警方彻查卫茗坠楼事件真相。”
    老曾翻开文件资料:“听起来不是情杀。人际关系没问题,基本没与人发生龃龉,可以排除仇杀。”他抬头:“有没有为财的原因?”
    季成岭:“卫茗是单亲家庭, 她妈妈受过高等教育,在东城区开了一家幼儿教育机构。财产应该有两三百万, 但都在机构里,而且那是属于卫茗母亲的个人财产。”
    “不是情杀、仇杀,也不是为财杀她,那就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李瓒一边有节奏的敲桌,一边看向多媒体光屏‘2代鳄鱼’的分子式说:“她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秘密,所以被灭口。”
    这是目前最符合案情发展的推测。
    排除情、仇、财三种最常见谋杀原因,再结合刘超的分析结果,可以推断他谋杀卫茗是为灭口。
    卫茗被救护车担架抬走前,泣血呓语的两个字就是‘鳄鱼’。
    刘超是亡命之徒,死前吸食过类似‘鳄鱼’的新型毒品。
    马克笔在李瓒的手指间灵活转动,他一边思索一边说:“卫茗被灭口的原因可能是她知道某个秘密,这个秘密跟新型毒品‘鳄鱼’有关。”
    卫茗一个普通大学生怎么会跟新型毒品扯上关系?人际关系简单的她从什么渠道发现新型毒品?
    “她是化学系学生?”
    季成岭点头:“已经考上研究生,本来三月份就能进粤江大学化学研究所。”
    闻言,在场了解情况的人都哗然。
    “粤江大学化学研究所很牛逼?”陈婕不懂就问。
    “是很牛逼。”钟学儒闻言接话:“不过它是挂靠在粤江大学名下的一所私立研究所,平时比较低调。业界内名声还可以,以前搞过几个项目,反馈都挺好。”
    他继续说:“卫茗刚考上研究生就能被录取,证明她水平已经过关。”
    老曾问李瓒:“你怀疑卫茗的死和她是化学系学生、化学研究所有关?”
    众人闻言看向李瓒,他们都知道毒品制造和化学有分不开的关系。
    中学化学老师制毒、大学化学老师利用实验室制毒的案例不是没有,网上随便一搜能跳出一堆新闻链接。
    “如果卫茗的人际关系没问题,那就从她的工作环境、学习环境入手查起。”李瓒在白板写下‘研究所’三个字,同时说:“王铛铛,你查一下这私立研究所的过往。往深处挖。”
    顿了顿,他补充:“要真有问题,那问题肯定也藏得深。”
    王铛铛表示技术从来不是问题:“过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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