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盖正中王铛铛脑门,他登时皱缩起整张脸,颓丧的挎下肩膀:“才两个服务器,刚到的新款。”
李瓒懒得跟这条it狗抢骨头,他接着又对其他人说:“两边都得着手查。卫茗那边要查,刘超这边也得查。先从他的人际关系开始,对了――”
“他二月初在坑水街一家水疗店消费过?”
这资料还是王铛铛查的,李瓒不仅看过,刚才还提到过。但他重提了一遍,说明其中有点意思。
王铛铛:“怎么?”
李瓒挑眉:“就是觉得挺巧。”
――那位倒在扫黄旗帜下的大金链哥。
*
东城区分局大厅。
厅内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怀揣资料夹步伐匆忙踏上停在门口的警车,亮起红蓝警灯绝尘而去。
犯事的被家属保释出来,有的一路指指骂骂恨铁不成钢,有的两两沉默失望到极致,也有的只说一句‘以后走正道’便不说话,被带出来的人则红着眼眶面带忏悔。
人间百态只见哭与笑,除了医院便是警局。
卫曼君用力的捏紧皮包,手指发白,脸色和唇色几乎与墙面的青白色融为一体。她目光无神,等见到走出来的李瓒一行人,认出其中的季成岭和陈婕。
她旁若无人的冲过去拽住季成岭:“警察同志,我女儿的案子……有没有进展?”
简短的、音量不大的一句话却像是耗尽她所有的力气,仿佛撕裂肺腑带着血沫子浸到喉咙口,一开口便似有浓重的血腥气。
李瓒驻足,转身看过去。
陈婕惊讶,低声道:“卫曼君,卫茗的母亲。”
卫曼君,年49岁,看上去像是三十几,本来美丽知性很有教书工作者的温文气质。但女儿的突然逝世,不过半天时间,她便迅速衰败。
季成岭好声好气安慰:“我们正在调查,案件进展不便对外透出。”
卫曼君颤抖着嘴唇嘶声说:“茗茗和害死他的那个人根本不认识,幕后一定还有真凶!凶手害死我的茗茗,‘他’一定看到茗茗的死……你们要抓住他、一定要抓住他!然后问他、记得问他,无仇无怨,为什么害死我的茗茗?!”
“为什么要那么残酷地害死她?!知不知道她死前有多疼?!肋骨插―进肺腑和心脏,血液逆流,口鼻全部是血!”
“我的茗茗,她死前好痛啊。”
李瓒抿唇,冲陈婕低语:“你去安慰她,平复她的情绪。”
“好。”陈婕上前搀扶卫曼君:“卫女士,我们刑侦办一众刑警同志都在追查这桩案件,内情目前暂不对外公开。但我们保证,一定会追查到底!”
卫曼君紧抓住陈婕的手腕,死死盯着她好半晌:“我听见了,你、你们……说到做到。”
陈婕重重点头,应下承诺:“我们保证!”
她的手腕被牢牢拽住因此疼得厉害,不由心想卫女士瞧着温和柔弱但这力气实在很大。
转念又一想,若是相依为命的女儿死得那么凄惨,在痛苦中爆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卫曼君慢慢松开她的手,后退两步,肩膀突然塌下来,原本挺直的、优雅了几十年的脊梁瞬间佝偻起来。
她目光仓惶,低低说两句:“警察同志,谢谢。”
陈婕亲眼见这前后的变化,不由心酸,温声安慰起来。
李瓒在旁观望,指腹摸到口袋里的烟盒,抽出一根搓着烟头想想还是没拿出来。
他没催促陈婕拖拉,也没示意季成岭他们跟着先走,而是安静耐心的等待。
这时,有个青年提着水和白粥进来,一见卫曼君立刻急切担忧的赶过来:“阿姨,您怎么样?先喝点水、填一填肚子。”他拧水开饭盒,殷勤照顾卫曼君的同时,不忘彬彬有礼向陈婕他们道谢:“麻烦你们了,警察同志。”
李瓒单手插兜,回想这人刚才路过他时,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浓烈的消毒酒精味道。
“我叫程科,卫茗的男朋友。”程科自我介绍,待卫曼君情绪稳定,他便挑了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李瓒小声问:“警察同志您好,我想问问到底那个害死卫茗的人为什么――”
“他到底为什么要害死卫茗?”程科难掩他的不解和愤怒:“他根本是蓄意谋杀!”
李瓒:“卫女士认为有人雇佣刘超害死卫茗。”
程科一愣:“刘超?”
李瓒:“害死卫茗的人。”
程科:“有证据吗?”
李瓒:“暂时没有。”
程科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卫曼君,摇头说:“阿姨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亟需心理寄托才认定还有幕后真凶。但卫茗的日常很简单,她不可能得罪谁、也不可能挡了谁的路。”
“警察同志,您说能有谁特意雇凶谋害卫茗?”
李瓒:“监控视频显示刘超一路拖打卫茗。卫茗本来可以得救,但刘超拼死把她拽下楼,这是很明显的蓄意谋杀。”
程科揉着鼻梁,疲惫的叹气:“因为刘超是个社会渣滓,他仇恨社会、仇恨比他活得好的人,所以他报复社会。女人、老人和小孩就是被报复的媒介,恰巧卫茗不幸的被挑中了。”
李瓒:“程先生懂犯罪?”
程科:“不是懂犯罪,而是我们外科医生见过太多伤亡事故。有人好端端走在大街上,因为长得漂亮就被割喉――”他顿了顿,下意识按住左手腕表说:“如果有真凶,我比谁都希望警察赶紧破案。但我也不想卫茗的死被外界猜疑、质问、诽谤,我不想她明明是受害者却被冠以各种‘合理’原因成为一个‘该死’的女人。”
说着说着,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抱歉,我有点激动。”
李瓒表示理解,女朋友无辜惨死,情绪不能自控很正常。
程科和卫曼君出于不同立场的考量也可以理解,正常人基本不会联想到雇凶杀人。
尤其亲朋好友明知死者和他人没有深切仇恨的前提下,很难将其归为雇凶杀人。
程科刚说完话,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不好意思的冲李瓒点个头,然后接起来朝安静的角落走:“主任,我在东城区……”
季成岭悄悄凑过来,陈婕还在安慰卫曼君。
李瓒说:“让陈婕从卫曼君嘴里套点话。”
季成岭:“您怀疑她?她情绪崩溃,和独生女相依为命,不会害卫茗。”
李瓒:“她不会害卫茗,但可能隐瞒了什么。你和陈婕互相帮忙,完事后去王那儿要资料,帮着查那所私立研究所。”
吩咐完,他摆摆手去隔壁治安大队联系感情。
有前扫黄队火箭炮小能手陈婕作为纽带,李瓒和治安大队扫黄办的相处还挺愉快,提问涉黄犯罪嫌疑人、要资料时,二话不说直接就给。
治安大队队长领着李瓒去见大金链哥:“陈婕她办事还利落不?”
李瓒懒洋洋:“干劲十足。”
治安大队队长一听很高兴,陈婕以前是他手底下最能干的崽,可惜莽撞捅了马蜂窝才调给刑侦办。
他说:“那就好,我看她越来越适应刑侦办的节奏了。”停下脚步,敲开审讯室的门朝里看一眼:“是这儿。李队您问吧。”
李瓒进去:“我耽误两三分钟。”
治安大队队长摆摆手只道不是大事,尽管问。
审讯室内,大金链哥垂头丧气,显然因人赃并获将要面临法律制裁正难受着,他看一眼李瓒就继续丧了。
李瓒翻开桌上的审讯记录,开门见山问:“认不认识刘超这人?”
大金链哥有气无力:“坑水街谁不认识?刘毒鬼,大名鼎鼎的下三滥。”
李瓒合上审讯记录:“说说看。”
大金链哥瞅着李瓒,忽然来了点精神:“警察同志,您是查案?”
李瓒差不多半瘫在椅子上,问:“怎么?”
大金链哥大喜,“您要是查案就太好了!您说我要是态度良好、积极协助警方办案能不能戴罪立功?”
李瓒点头:“看你配不配合。”
“我必须配合。”大金链哥赶紧就说:“您想知道刘毒鬼?我知道他,他很早就在坑水街混,前几年贩卖毒品被抓。去年九月还是十月出来……他诨号刘毒鬼,吸毒的毒,不过以前是赌徒的赌。”
李瓒:“他一开始不沾毒?”
“不沾。”大金链哥说:“后来才碰,一碰就废了。黄赌毒三样,他一人碰了最毒的两样,迟早横死街头。”
“他死了。”李瓒冷静的说:“还害死了一个女大学生。”
闻言,大金链哥颇感唏嘘:“渣滓。他就算不为自己下辈子,也得为自己老婆孩子积点德。警察同志,您还想问什么直接说。我虽然涉黄,但不逼良为娼、也不干杀人害命的事。”
“你还良心未泯啊。”李瓒回了句,接着话锋迅速一转:“刘超的毒品从哪来?”见他面露犹豫便又说:“你只需要透露刘超最近两个月接触次数最频繁的名字,我会保密。”
大金链哥看看审讯室单向墙、又抬头看眼监控头,左顾右盼半晌还是开口:“卖毒品的比开赌场的狠,真正拿命来玩的,我不敢得罪他们。但是……那个人外号叫陈三黑,手黑心黑势力更黑。他在坑水街开一家会员制健身俱乐部,其实一直有风声传他是东城区这一带的毒头。”
“货得从他那儿走。”
“有人见过刘毒鬼在月初时出入陈三黑的健身俱乐部,之后刘毒鬼去洗头店时曾说漏嘴――”
李瓒:“他说什么?”
大金链哥:“‘这次的新货够劲’。”
新货?
李瓒又问:“话有没有传出去?”
“没有。”大金链哥:“当时帮他洗头的是我老相好,我特意叮嘱她把这话烂在肚子里别说出去。”
李瓒:“那家健身俱乐部叫什么?”
“天峰健身俱乐部。”
*
“粤江市涉毒网络火力地带聚集在坑水街。坑水街陈三黑,走私贩毒起家,无父母无妻儿孤家寡人一条狗。心狠手辣,忠心耿耿。”
江蘅站在树荫下看微信信息,不远处是一排点亮的路灯和停在路旁的车辆。
一两个附近居民骑着自行车叮铃叮铃慢悠悠滑过去,经过树荫下的江蘅时顺势瞅一眼,不约而同心想:嗐!小伙长得真耐看。
江蘅回:“陈三黑忠心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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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那头:“藏得深,我查的话会被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