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舍不得姝姝,尚存一丝希冀而已。
但阮巍奕的态度着实太过强硬,强硬到近似陌生人的生分,原本就生疼的心,更如刀绞般,在苏梦音的心上肆意割剐着。
倏忽,书房的大门敞开。
“我道以为是哪位贵客到访,原是妹妹来了。”门外,华玲蓉一身华服,身材丰腴,婀娜而来。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却带着几分冷。身后,尾随着托着喜盘的许嬷嬷。
只见华玲蓉撇过消瘦的苏梦音,对阮巍奕道,“老爷,刚才晋王府请来的媒婆说,晋王近日身体每况愈下,今日务必让我们准备准备,明晚好让阮姝嫁过去冲喜!”
阮巍奕脸忽而沉了下来,又看向苏梦音。
华玲蓉顺着阮巍奕的视线望去,只见苏梦音虽病容憔悴,但那一颦一蹙,梨花带雨的,为她图图添了几分娇柔模样。
真是天生的狐媚模样!
华玲蓉心中有火,嚼碎了,却是转头对苏梦音笑着说道,“妹妹,喜服我已经让许嬷嬷备好了。明日阮姝嫁到晋王府,便是一生富贵荣华都享用不尽了。阮姝这丫头啊,也是一朝成凤凰了!”
“老爷……”苏梦音身子摇晃,滴血的心顿如死灰。
“梦音,一切既已准备妥当,你便不用操心了。”阮巍奕狠下心,面容淡淡地说。
事情既已成定局,只能看阮姝造化了。
次日。
夕阳西下,西边被霞光照得通红。
阮姝身穿大红织金的喜袍,坐在妆奁前,静静等着来晋王府来迎亲的队伍。
摇红烛影之下,映出女子稚嫩而娇美的容颜。
“阿娘交代你的事情还记不记得?”苏梦音握着女儿的手,“姝姝,晋王身染重病,脾气或许有些急躁,你莫要和他见气、较真。嫁到晋王府后,阿娘不在身边,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受了委屈,还有琴儿……”
苏梦音絮絮叨叨地讲着,生怕漏了什么,阮姝连连点头,笑着说:“我知道啦,阿娘不用担心姝姝呀,姝姝都省得的。”
乐声起,吉时到。
阮姝盖上红盖头,四五个抬夫就这样将她抬出了国公府。
一路吹吹打打,锣鼓喧天,也盖不住人们的窃窃私语。
“可怜的孩子!这红花轿抬进了晋王府,改日就是黑白棺材抬出了门!”
“这种话你怎敢说?小心脖子上的脑袋……”
“晋王下不下得了床还不一定呢,就是苦了这国公府的二小姐。”
“冲喜倒也还好,只怕这晋王杀人如麻,怕是连今夜都熬不过去了!”
……
天色渐渐暗沉。
花轿外,挡不住路边看热闹的来人。
而花轿内,阮姝只静静地坐着,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记着来时娘亲的嘱咐。
晋王体弱,要谦让他。
晋王喜静,不可大声吵嚷。
晋王性冷,要常陪伴他……
因着晋王恶疾缠身,礼数并不繁杂,可一番折腾过后,也早已经月上柳梢。
绕过几处回廊,乐声渐渐在耳边远去,四下里慢慢恢复了阒静。
阮姝在府中嬷嬷丫鬟的带领下,款款步入主屋。
屋内红烛摇曳,针落可闻,浓烈的药味几乎弥漫着整个房间。
她小心靠近,一步一步走向床前,偷偷掀起盖头的一角,便觑见了床上躺着的人。
他并不着喜服,只一身薄薄的月白寝衣,修长冷白的指节搭在柔软的丝绸被上,安安静静地闭着眼。
影影绰绰的红烛跳跃,就像阮姝心中的小鹿。
她秉着呼吸,再往前挪了两步……
第2章
重帷之内寂静无声,鎏金镂空香炉中细细的烟雾在炉顶缭绕。
屋内只有床头那对红烛曳动烧灼,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芒,偶尔砸砸一声响动。
借着盖头下微弱的红光,阮姝蹑手蹑脚地靠近床头,生怕惊扰了软塌上沉睡的陆渲。
一步、两步……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衣角摩擦的声音。
阮姝缓缓挪步,那短短不过一丈的距离,她却觉得像是走了一个黑夜那么长。
“铛铛铛……”
脚腕上的铃铛,随着阮姝步履姗姗,发出清泠的声响。
阮姝心中的小鹿也随之一蹬,心脏像是跳漏了一拍,身子僵硬,绷得她不动不敢再动。
她屏住了呼吸,双瞳怔直地看向软塌上的陆渲,只见他那长密的睫毛安然不动,仍是沉沉地睡着,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夫君病得好厉害。
会不会……醒不过来?
缓过神,阮姝心中却又多了一份担心,将粉白的杏仁小脸凑近。
眼前的男子,五官精致宛若刀刻,长眉入鬓,长密的睫毛微卷翘起,挺直的鼻子如高山峻拔,薄唇紧抿,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是一种接近透明的白。
在昏暗的灯光下,尤显得淡漠清绝。
原来,她的夫君竟长得这般好看呀!
阮姝盯得出神,看到陆渲面色苍白,又想到爹爹说,晋王在疆场身受重伤,又中了毒,便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他。
从前她养过一条小奶狗叫“来福”,也是这样病了,但只要她摸摸它的脑袋,来福便能活蹦乱跳起来舔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