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从义!你还记得我吗?六年了……六年!!”
奚不问心下了然,不由得向薛循看去。薛从义在道门确实有个花花公子的名声,薛氏本就是三大家中土地商铺最多的大家,甚是富有,愿意攀附的富家女子自然也多,这薛从义又恰是青年才俊,父亲是薛家家主薛碧山,母亲则是沈家大女儿沈郁陶,沈家家主沈心斋便是他的舅舅,集两大家的宠爱于一身,自是独一份的高贵。因此纵然有些浪荡名声,只要不闹出人命,道门众人也觉无伤大雅。
只见薛从义脸色突变,握剑的指尖泛白,指着鬼娘失声道:“是你?!”
“哈哈哈哈……”鬼娘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刺耳让人难以卒听,“薛家少爷竟还记得我?!记得我这个苦命的女人?!我寻了你整整六年,你却只安居于薛宅,你家布了机关符咒进不去,我只好在外面杀人,引你出来夜猎!哈哈哈是上天助我,不枉我与这道修纠缠,让我得见仇人!”
薛从义脸上忽白忽红,却仍清了清嗓子强自镇定道:“你若有什么遗愿速速道来,旁的我帮不了你。你杀人无数,今日我必须结果了你。”
那鬼娘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你当日早已杀过我一回,怎么?今日还想再杀一次?”
薛从义拔剑正要念诀,无念忽然道:“姑娘不妨说一说苦处,我佛慈悲,若能化解定助你往生极乐。”
奚不问本就不满薛从义不分青红皂白使那镇鬼诀,险些伤了无念,又不满薛家做派已久,此时更是一幅看好戏的神情抱着手臂附和道:“是呀,姑娘,你先说说什么冤情,我们也好为你主持公道。”
薛从义闻言脸涨得通红,可又不好再遮掩阻拦,只得任那鬼娘说下去。
原来,薛从义十八岁那年首出山门,独自一人出门历练。从一恶鬼手下救出这名叫香兰的女子,这女子孤苦无依,成日只替人浣洗为生,薛从义一贯金尊玉贵,哪里见过这样的贫苦人家,自然起了庇护之心,帮她安置妥当后,女子又苦苦挽留想做些饭食报答恩情,他恰好经历了三个月出生入死的生活陡生懒惫之心,便恭敬不如从命地安顿下来小做休憩,却没想到二人同进同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竟渐生情愫,甚至珠胎暗结。
本来若是薛从义带香兰回去成婚便罢了,偏此时薛家人长久不得他的消息,便派人寻他回去,薛从义便答应香兰,自己先行回薛家同父母禀告,随后便来接她。谁知这一去便再无音讯。
“不回来便不回来吧,我若一人也可将这孩子养大。”鬼娘低头看着自己微隆的小腹,眸中微闪,慈爱之情倒让人几乎忘却那腹中早已是个死胎,倏地她的表情变得狰狞,仿佛回忆起极为可怕又可恨的事情。“万没料到这负心人竟这般心狠手辣,嫌我玷污了他道门高洁的名声,派人将我杀害!!”
天边响起轰隆隆的雷声,空气中泛着潮湿的土腥味,就快要下雨了。
“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我还在家等他的消息。忽然来了几个穿赤金云纹衣服的让我跟他们走,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只以为是薛家来接我,便欢天喜地地换了新衣裳跟他们走,却未想到他们带着我到了一处荒僻破庙,不仅凌辱了我还将我推到井中!!”
奚不问和无念早就眉头紧锁,听到此处更是怒火中烧,修行之人竟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合该千刀万剐!那沈心斋也微微蹙起眉,半晌才道:“想是下面的人不懂事……”
“不懂事?呵,你问问薛从义,这事他知是不知?”
一滴雨水落在薛从义的眼睑之上,他微微低下头,嗫嚅道:“杀人之事确不是我的授意……”
“哈,虽不是薛兄的授意,看这情状,薛兄也定是知情的?”奚不问接过薛从义的一个眼刀,权当没看见似的仍旧眯起眼笑着追问。
薛从义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虽知情,但家父家母之意,怎堪违背?!”
此言一出,沈心斋的脸上也不好看了,本来若是小辈一意孤行惹下的祸端,做长辈的顶多也就是个管教不严的过错。可若说出主意的正是薛家家主和主母,那丢脸的可是薛氏道门,连带着他们沈氏也摘不干净。
薛从义却未察觉沈心斋的不悦,继续抢白道:“我本与沈氏远房有联姻之亲,父母不愿我耽误在平民女子身上,有损我道门血脉纯正,自然也是正理。我本也劝过,不理睬便罢了,可母亲偏觉得毕竟留了孩子,若是有一天找上门来岂不成为世家笑柄,必要斩草除根,我又能如何?”
沈心斋大怒:“闭嘴!孽障!”
他边说边以迅疾之速画了一道咒将那镇鬼诀符一收,连同鬼娘一并纳于乾坤袖中。手法之快令人咂舌,无念甚至未及反应,沈心斋已挂上了一如往常的和善面孔:“让二位见笑了,这鬼娘既是薛家的冤孽,我自带回薛家处置。我这外甥实在不像话,回去便好好管教他。”他抬头看了看越来越密的雨点,又笑道:“我们在附近一家客栈定了厢房,二位若不嫌弃,不如一同去避避雨,顺便将湿衣裳换一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