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背后探出个惊慌失措的女子,怯生生道:“琼娘在七厢房,我接客时那房间还未收拾妥当,便与她换了。”
奚不问拱手道了一句“失礼了,多谢”便踏出来又将房门掩上,一回头却见无念背对着门双手合十紧闭双目疯狂念经,奚不问戳了戳他,眯起眼笑得像个狡黠的小狐狸:“哥哥,七厢房。”
无念睁眼,眸中少见的闪过一丝张皇,见门已关上,面前只站着奚不问,这才放下心来往前走去。两人在七厢房门口站定,无念还有些不好意思,先侧了耳朵去听,可这屋内却死一般寂静。两人对视了一眼,猛地推开房门。只见一个面若桃花的美貌女子正缠在男子身上吸着他的精气,那男子眼窝迅速凹陷下去,显然已是不行了。
无念大喝一声:“妖孽!”
女子抬头一看,掩嘴娇媚一笑,倏地一道黑气窜出体外,撞开窗子径直朝外飞去。奚不问一步上前接住琼娘瘫软的身体,探了探鼻息道:“我们来得早,还有点气。”无念点头,立刻要从窗户往下跳,奚不问将剑抛出窗外,拽着无念踩在剑上,便循着黑气一路追去。
两人一路追到城郊树林之中,天色如墨色,浓郁的化不开,那黑气似乎再无迹可寻了。无念先跳下剑来,奚不问正要说话,忽然腰间锁魂铃金光大盛,叮铃作响,正当二人愕然之际,一道黑气忽的从林中蹿出,竟从无念的眉心钻了进去!
奚不问大骇,连忙退了几步,喊道:“无念!”
无念到底是个有灵力的,还留有一丝清明与那鬼娘交战,面孔之上时而桃花粉蘸,时而冷峻铁青,两幅面孔交替闪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可怖。奚不问驱动灵力去袭无念的眉心,想将鬼娘迫出来。这鬼娘却十分狡猾,借着无念修行多年的身子,矫健飞腾,不仅躲开他的攻势,还给了奚不问掌风凌厉的一击。奚不问顾着无念的身体,本就处于下风,被击了这一掌更是立刻吐出口血来。
无念见他吐了血,也不再上前,只是带着笑轻唤:“不问,你过来。”
奚不问从未见过无念笑,这一笑真正是如沐春风、草长莺飞,那柳叶眼微微眯着,自是一幅出尘绝世的深情款款。奚不问心里又惊又乱,正在纳罕是进是退,无念又哑着嗓子道:“不问,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奚不问一噎,想到幸好被厉鬼附体之人在附体期间做的事,离体之后统统不记得,不然和尚若知道自己说了这些浑话,岂不是要自戕以明志?
“我若过去了,你便要了我的命,我怎会不知?”奚不问边说边抹干嘴角的血迹。他深知自己道修之身,若为鬼娘吸食了精气,对鬼娘的修为是大有增益,到那时这鬼娘更是无人可敌。
情急之下,奚不问咬破手指想使镇鬼诀,忽的又想起若以镇鬼诀震出附体厉鬼,这寄生之体的魂魄也会有所损伤。这手放下也不是,将那符咒推出去也不是。正犹豫间,林中倏地亮起刺眼金光,一道灵力充沛的天罗地网镇鬼诀径直朝无念而来!
第5章 负心第四
“无念!!!”奚不问不由得大喊一声。
无念似乎被这一声又唤起了神志,立刻闭目念道:“初引生,二竖穷,三横遍,四佛部,五金刚部,六法部,七结界……向无上道,直至菩提!”
话音刚落,这鬼娘尖叫一声被弹出体外,倏地落入那镇鬼诀的符网中。无念满头大汗,形容痛苦,奚不问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忙道:“好险,差点便让这镇鬼符伤了魂魄。”
无念看了看那半空中锁住黑气的金光符咒,吸了口气问道:“这符不是你召的?”
奚不问摇头,两人均朝符咒袭来的方向看去,一高一低两个人影正从树林深处缓缓而出。步过树下阴影,人脸慢慢清晰起来。奚不问皱了皱眉,罕见地像只恭顺的小狐狸般收起剑俯身拜下:“见过沈叔叔,薛兄好。”
既是称“兄”便又是一个被叫“哥哥”的,无念心中好奇,不由得仔细打量来人。一个是身着白色赤金云纹服饰的年轻人,乌冠加首,脸庞白皙,鼻梁高挺,大约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另一位被叫“沈叔叔”的确实年长些,约莫四十岁往上,着了一身墨蓝色海纹长衫,只用一根檀木簪子将长发系起,一对杏眼尽是笑意,似乎对谁都和善似的,只可惜这样的良善面孔,面色却有些苍白,苍白的缘由恐怕与他的身体状况有关,因为他端坐在木质轮椅之上,衣袂之下只余空空的裤管。
这样的沈家人,无念自然也是认得的,沈家沈鱼梁在天渊之战中失了双腿,也算是一等一的功臣,更何况曾师从白泽真人云冲和,修为也是了得,如今被晚辈们尊称为“希夷君”。
无念认得他,自然也跟着施礼,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希夷君。”
“佛修何必跟着敬我。沈氏鱼梁,字心斋,叫我心斋便是。”沈心斋依然笑意盈盈,见到奚不问与佛修在一处,并不惊奇也不生气,又立刻转头介绍道,“这位是我外甥薛循,算来和你们应是一辈。”
“幸会。”无念抱拳。
“薛循,字从义。”薛从义拱手还礼,话音未落,身后那镇鬼诀压着的黑气忽然升腾起来,宛如炽烈的黑色火焰,只听得那鬼娘发出响彻林间的一声尖啸,怒吼道:“薛循?是你!是你!!终于盼得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