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不知过去多久,又看到一片光亮,像是沉入海底的人终于挣扎着浮出水面。
灵魂,如果有这种东西,大概已经摆脱掉躯体,在黑夜中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吧。
月亮真美,月色好温柔。
而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大花猫像一缕烟袅袅上升,看到地上有一个顽劣孩童正手持沙包向悬挂在树枝丫的一个物事投掷。
“这是什么好玩游戏?深更半夜不睡觉,却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大花猫很是好奇,慢悠悠飘了过去,要看个究竟。
“妈的!”大花猫不看则已,一看便气得七窍生烟,因为那个孩童正在虐待自己——确切地说,是在虐待自己的尸体。
“那么,我已经死了吗?”大花猫差点崩溃。
“我到底怎么死的?”大花猫持续崩溃。
“是谁把我弄死了?我明明那么厉害!”大花猫心怀不忿。
“小屁孩,竟敢虐我的尸,看我不一巴掌拍碎你的蛋蛋!”大花猫扑向赵小宝。然后,大花猫的身体就像一缕烟,从赵小宝裤裆里钻了过去,赵小宝毫发未损——除了感觉到一股力量把自己往后推了一下,还有一阵阴凉的风拂过。
赵小宝以为自己裤子掉了,低头一看,裤子好端端的,但是刚才那股阴风也太凉嗖嗖了。赵小宝心里就有些发毛。
大花猫一击不成,才意识到自己的战斗力一旦脱离躯体就很难发挥出来了。于是,它扑向自己的尸体,与之合二为一。
赵小宝正在诧异,这时,倒挂在槐树上的那具猫尸忽然动了一下,接着就从嘴里吐出了一些水。然后,猫尸又动弹了一下,嘴巴里喷出了一道水箭,直刺向一脸惊愕的赵小宝。赵小宝缩头猫腰,躲开了水箭。再看槐树上那具猫尸,已然活了过来,在半空乱晃悠。赵小宝吃了一惊,以为闹鬼,哇的一声吓哭了。
沉入梦乡的赵老四被儿子的哭声惊醒,眼皮还没睁开呢,就摸到了门前,推门跌撞了出来,勉强睁开眼后,发现顽劣的儿子竟然像老鼠见了猫,瑟瑟发抖。
“老爹,死猫活过来了!”赵小宝手指槐树,身体不停地哆嗦着。
赵老四觑了一眼,槐树上空荡荡的,哪里有猫的影子?刹那间,他有些懵,之前他明明看到儿子将猫尸挂在树上,可现在竟然凭空消失了。
“儿子,你可别骗我,你说,你是不是把猫尸扔掉了?”赵老四疑惑地盯着小宝。
“没呀,老爹,我刚才一直在丢沙包,我就这么丢啊丢啊,每次都能打中它的肚子……我玩得很开心,忽然有一股凉风就从我裤裆下面刮过去了……然后它就开始喷水,差一点喷到我脸上。”赵小宝虽然心里怕,但人小鬼大,心思活泛,说起话来很清楚。
赵老四半信半疑,小心翼翼靠近大槐树,就见树上挂着一条麻绳,猫尸已经不翼而飞。他绕着槐树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猫尸,想到小宝那种惧怕的神情,不像是在胡闹,看来那只猫八成是妖怪了。赵老四赶忙双膝跪在地上,向着虚空祷告:“不知您是哪路大仙,我儿子年幼顽劣,得罪了您,您可千万别降罪啊!”
大花猫就被赵小宝倒挂在树上,腹部又被赵小宝的沙包屡屡击中,呛入腹腔内的积水被一点点逼了出来,灵魂与躯体合并后,借着一股强大的意念,将积水吐出,然后就清醒了。大花猫本来想惩罚一下赵小宝,但他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童,不忍心加以伤害,也就没有动爪,而是挣脱绳索后猫在树冠中,暗中观察。
听到赵老四跪地求饶,态度诚恳,大花猫玩心大起,藏身槐树枝叶间,故作深沉地说道:“你这孩子心术不正,欠管教啊!”
赵老四听到大仙发话,惊恐万分,连连磕头告饶:“大仙教训得是,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管教这个兔崽子。”说着,扭头对瘫坐在地上的儿子呵斥道:“混账王八羔子,还不赶紧爬过来给大仙磕头赔不是?”
赵小宝被忽得一愣一愣的,爬到父亲身旁,学着父亲的样子,磕头祷告:“大仙,小宝胡闹,以后可不敢了。”
大花猫在树上偷着乐,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娃儿,本大仙大发慈悲,这次就饶了你。以后你要改邪归正,好好做人,如果敢胡作非为,我一定会知道,然后找到你,把你活生生吃掉。”
“小宝以后一定好好做人。”赵小宝跪在地上,又磕了个头。
“那你们可以退下了。”大花猫拖着强调说道。
赵老四与赵小宝赶忙起身,灰溜溜后退。
树叶簌簌,一条黑影在月下闪过,然后就是无尽的虚空。
“喂,你们这一大一小在这里一唱一和的,演戏呀?”附近巡逻士兵听到赵老四与赵小宝念念有词,就过来盘问。
赵老四怕大仙报复,不敢如实回答,就顺着士兵的话说道:“对,在演戏。”
士兵还疑心自己听错了,说道:“大半夜跪在地上演戏,有病吧?”
赵老四生怕出岔子,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回答:“是,有病。”
士兵一头雾水,骂道:“神经病!”然后转身走开了。
赵老四一把拉起儿子的小细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溜到了屋里,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蛋子上,骂道:“小祖宗,赶明儿你赶紧去陪你老妈去吧,别在码头上给我添乱了。刚才幸好我磕头求饶,大仙才肯原谅你,要不然你现在还有命吗?”
赵小宝两眼瞪得溜圆,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胡闹了。赵老四疼爱儿子,又让他对天发誓,以后一定遵从大仙的教诲,好好做人,因为大仙说过,如果做坏事,大仙会知道,还会把他生吃了。赵小宝心惊胆战,依着赵老四的意思对天发了誓,为表诚意,心里默念着大仙慈悲,又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