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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瞧她的相貌果真如宋妈妈所说一般,秦月瑶的心里不由得有点酸。
    荣儿平儿昨日也没细瞧,今日虽忙了一上午,可惜小桃根本不让二人近秦瑾瑶的身,因此也是此刻才看见这秦瑾瑶的风姿,那荣儿一时忍不住惊叹道:“果然是嫡出的姑娘,我的妈妈呀,这幅做派……”
    发出感叹的荣儿被平儿一胳膊肘怼到了一边。荣儿连忙掩住嘴,一脸感激的看了平儿一眼。
    秦月瑶咬碎银牙,半晌才挤出笑容道:“姐姐果然好模样,倒是瞧不出是乡下人,不过那镯子都有裂纹了,绸带也是最平常的料子,这粉宝石更不用说,禹州哪个寻常人家买不起?啧啧,看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妹妹站得这么远,都能看清我镯子上的裂纹,可见真真是把我放在心里了。”秦瑾瑶只是淡淡一笑,又寻寻常常一句话,便气得秦月瑶脸色难看起来。好在她想起母亲的嘱咐,还是努力压下了火气。
    “我今儿是给姐姐送首饰来的。姐姐首饰虽然好看,只可惜十分破旧老气了,想必是灵州流行的样子,与咱们禹州的可是差远了。”说着,她指了指身后丫鬟捧着的首饰盒子道:“这里头才是时兴的样子呢,奉母亲之命送给姐姐,姐姐明日戴着赴宴,才好不丢了我们秦府的名声。”
    “那便多谢了。”秦瑾瑶动了动下巴,小桃立刻上前接过那盒首饰。
    小桃眼巴巴捧盒子的样子让秦月瑶心情好了一些。再一想到母亲说秦瑾瑶乡下来的什么都不会,心里更加舒坦了。
    如此看来,恐怕秦瑾瑶明日丢人的恐怕不仅一桩。“行了,那我就不打扰姐姐了,咱们明日一同赴宴便是。”
    “好。”秦瑾瑶点点头。
    送走了秦月瑶,小桃长舒了一口气。“姑娘,奴婢觉得这位二姑娘可不是好对付的。你瞧瞧她那虎视眈眈的样子,恨不得把姑娘你撵出府去。”
    “我倒是觉得比起何氏来,她已经算是个单纯的了。”秦瑾瑶柔声道。
    “哎,怪不得老夫人临走的时候百般嘱咐,我看这秦府,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小桃撇嘴道。
    “听说爹爹还有个妾室?”秦瑾瑶问道。
    “是,那日我问过宋妈妈。宋妈妈说是一位叫苏媚的姨娘。虽然名字妖调了些,但听说是个极为乖巧柔顺的姨娘,生了个秦曼瑶也是不声不语的,二人倒也颇得老爷喜爱。”
    “一山不容二虎。她但凡有半点反骨,恐怕早就被何氏吃干扒尽了。”秦瑾瑶淡道。
    “姑娘说得是。那咱们可要笼络一二?经了这两日的事,奴婢总觉得您这身份说贵重也贵重,说尴尬却也尴尬,若是府里能有一位帮您说话的人,总归是好上许多的。”
    “往后再说吧。”秦瑾瑶对这位苏媚并不感兴趣。“此刻咱们要准备的是明日的宴席。”
    “姑娘预备怎么做?”小桃轻声问道。
    秦瑾瑶指了指不远处的箱笼,凑在小桃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第二天一早,秦月瑶侍候何氏用早膳,母女二人便谈了几句秦瑾瑶的事。“我让你给她准备的首饰,你可都准备好了?”
    “母亲放心,女儿送过去的都是好东西。”秦月瑶嗤笑一声,心里却想着今日宴席让秦瑾瑶狠狠丢一次人,到时候母亲必定夸自己聪明。
    到时候,这也算自己给母亲的一个惊喜了。
    “母亲知道你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好孩子,不过你放心,你外祖母是堂堂的大厉临安公主,谁的身份也越不过你去。”
    “母亲放心,孩儿不会跟一个小小的乡野女子计较的。”秦月瑶呵呵冷笑道。她只会让她知道,这贵女不是谁都当得的。
    “那就好。母亲瞧着那秦瑾瑶有几分小聪明,恐怕你不是她的对手。”何氏的美人面上笼着一层浓浓的担忧。
    秦月瑶虽然没说话,但却忍不住撇了撇嘴。不过一个小村姑罢了。
    拜别了何氏,又听说秦瑾瑶已经在马车上等了自己许久,秦月瑶才不慌不忙的登上了自己那顶银漆紫顶坠珠马车,而后徐徐前往宣安候府看笑话。
    第4章
    宣安候夫人是个性情极为温柔的人,因此在禹州贵女圈里也有着难得的好人缘。所以今日听说她办宴席,都城里几乎大大小小的官眷女子都到了。
    因着秦月瑶的耽搁,所以二人几乎算是迟到。好在今日本就是为了给秦瑾瑶接风所办的宴席,所以主客姗姗来迟也属正常。
    “瑾瑶从小在乡下长大,定是没见过咱们这阵势的,一会瑾瑶进园子时,大伙可别搬出往日七嘴八舌的那一套来,免得吓坏了孩子。”宣安候夫人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几位身份贵重的命妇当即笑道:“瞧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母老虎呢。知道那孩子回来了,你高兴得很,你放心,咱们都是生养过的人,哪里会不心疼那可怜孩子。”
    宣安候夫人连连点头,一张温婉如水的面孔上因激动泛起红晕。说起来,当年自己也不是什么高门贵族出身,因此与那同为小门小户出身的吴雁儿相交甚笃。却没想到红颜薄命,吴雁儿没能在那场浩劫中存活下来,连唯一的孩子也不知所踪。
    想到这,宣安候夫人的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楚,对秦瑾瑶的期待也就又多了一层。
    “左都御史秦府大姑娘到。”
    “左都御史秦府二姑娘到。”
    接连两声传,先进门的却是秦月瑶。宣安候夫人虽然失望,但也是十分热络的上前问候。“月瑶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几位命妇也都各自坐在座位上,笑吟吟的看向秦月瑶。
    “果然是左都御史家的女儿,你瞧瞧这身蜀锦上的水纹,怕是拿银线绣出来的。”
    “可不是么,月瑶姑娘头上这珠花也好看,瞧着像是暹罗国进贡的那批,啧啧,定是临安公主赏下来的。”
    众人不住口的夸着,心里对秦瑾瑶的期待也越发浓了。
    秦月瑶还想与这几位命妇推辞几句,没想到宣安候夫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让她入座。她只好撇撇嘴,十分不尽兴的坐到了往日交好的几位姐妹身边。不过一想到一会有好戏看,她的心情又变得兴奋起来。
    这几位小姑娘也都是文武官员家的千金,因此与秦月瑶来往颇多。小姑娘们正是花一般的年纪,今日见秦月瑶穿得尤其好看,便更加兴奋,个个围着她问首饰衣裳的出处,秦月瑶的虚荣心一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你们等等,一会有好戏看。”秦月瑶忍不住提前向自己的姐妹们透口风。
    “真的?”几位小女孩的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
    直到秦瑾瑶进了门。
    “这……”
    几位命妇都愣住了。
    先是因为秦瑾瑶实在花容月貌,细腰盈盈,唇若点脂,眸似秋水,冰骨玉肌,宛若仙子。
    果然是嫡出的女儿!众人暗暗掐指赞叹,但大伙都记得宣安候夫人方才嘱咐的话,因此大伙没有七嘴八舌的夸赞,唯恐吓着了秦瑾瑶。
    没想到,宣安候夫人最先失了往日的沉稳温柔。
    “雁儿……”她几乎是在瞧见秦瑾瑶的那一霎那便落下了眼泪。这秦瑾瑶的相貌与吴雁儿几乎有五分相似,让她忍不住更加思念旧友了。
    好在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收回了些激动。宣安候夫人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随后压制住欢喜的心情道:“瑾瑶,上前来说话。”
    众人便随着秦瑾瑶的走动把目光集中到了她今日浑身的打扮上。只见她头上虽也有珠玉装饰,可命妇们眼光何其毒辣,哪里看不出那镶金的地方是有些褪色的,那玉上头也隐隐有些裂纹。
    再一瞧这衣裳,虽是蜀锦,可反复的浆洗早已让衣裳有些变形,就连的下头的金丝也即将脱线。
    好一个秦府,竟然如此苛待嫡女。
    几位命妇气得撂下了手里的茶。
    秦月瑶没看见命妇们的脸色,正一心与自己的姑娘妹们说话。“你们看,这就是我那嫡出的姐姐。咯咯咯,你们看出来没有,她头上的首饰都是前年的样式了,衣裳也旧得厉害。哈哈哈,她可真是给我们秦府丢人。”
    秦月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见这些姐妹们嘲笑旧首饰的声音。相反,大伙的寂静似乎在告诉她,大家的想法与她并不相同。
    “这就是你说的好戏?”一位小姑娘难以置信道。
    “你们,怎么,难道没看出来这些东西都是旧的吗?”秦月瑶心有点虚,试探问道。
    “旧的又如何。”另一位小姑娘蹙眉道。
    “往日,往日你们不都觉得这旧的衣裳首饰很可笑吗?”秦月瑶难以置信的看向她。
    那位小姑娘的眉毛蹙得更厉害。“往日咱们说笑,是因为姐妹间都相差无几,大伙虽是嘲笑些旧衣裳首饰,可心里也知道人家买得起,不过说着顽。可如今这位妹妹是乡野出来的,府里又是你母亲当家,想必日子实在困顿,我们不愿嬉笑这样的人。”
    “对啊,我们也不觉得好笑。她用旧东西,你用新东西,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另外一个贵女也如此反驳道。
    “我……”秦月瑶的声音渐渐便小,随即想到什么,赶紧大声解释道:“你们不知道,她是个乡下来的村姑。她来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就这么旧的衣裳首饰,还都是我给她的呢!”
    “那你自己怎么不穿旧的?”
    “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位瑾瑶姐姐真是可怜。”
    在几位姑娘妹的争辩中,秦月瑶的脸变得通红通红,红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神威将军的夫人瞧了半晌实在忍不住,当即说道:“秦家老爷好歹也是堂堂的朝廷一品大员,难道这银子却不够几位姑娘使?为何那一位穿金戴银,这一位却浑身破旧?莫是秦府夫人看不得瑾瑶姑娘抢了她女儿嫡长女的名头?”
    “平时听说那位夫人也是个宽厚的,与咱们相交也十分大方,没想到竟是如此小肚鸡肠,连个乡下回来的姑娘也容不下。”
    几位命妇如此议论着,宣安候夫人的心就更加疼了。若是自己那位妹妹还在,怎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受辱。
    “好孩子,快到这来。”宣安候夫人赶紧招手道。
    秦瑾瑶从她的座次猜出这位便是宣安候夫人,赶紧双膝跪地拜道:“孩儿拜见姨母。多谢姨母当年对母亲多加照顾,母亲在天之灵一定护佑姨母平安顺遂,万事呈祥。”
    一番话说得宣安候夫人感动不已,顾不得身份,上前一把搀扶起她,将人搂在怀里足足哭了好半晌。
    秦瑾瑶心里亦是万分动容。她万万没想到,宣安候夫人是真的很在意自己的母亲。瞧着这一脸心疼的模样,倒是比秦怀德真心多了。再想到外祖母说起宣安候夫人时的慨叹,心里越发感念。
    “好了好了,你瞧瞧,还说不让我们吓着孩子,你倒给孩子吓着了。”其中有位生过儿女的命妇忍不住也跟着抹眼泪道。若是自己的孩子也经历了十四年的漂泊,那自己还不心疼死。想到这,她更心疼眼前这位小姑娘了。
    而且,这位小姑娘的长相倾国倾城,简直是个珍宝般的人物,哪个当娘的能不爱。
    “瑾瑶啊,你快坐。说说你今日怎么穿得这么破旧?”那位神威将军夫人一向是个直肠子,忍不住问道。
    秦瑾瑶一怔。
    小桃在后面推波助澜道:“这身衣裳是昨天夫人特意让月瑶姑娘给我们姑娘送来的呢。我们姑娘可高兴了,今天特意穿出来见客。不过,好像确实没有几位夫人身上穿得好看。”
    小桃长得单纯无辜,一向说什么别人都信。这话说完,众人立刻都被她逗笑了,就连宣安候夫人也破涕为笑。但笑完,却是对秦瑾瑶更深的心疼。
    “孩子啊,你真是受委屈了。”宣安候夫人恨屋及乌,忍不住瞪了下头的秦月瑶一眼。秦月瑶心里一抖,再瞧瞧身边的几个姑娘妹,早已不知在何时都散得离她远远的,时不时还十分鄙夷的看她一眼。
    虽然秦月瑶的外祖母是临安公主,但在座的哪个没有大腿可抱,谁也不会为了权贵去跟一个品行不好的人做朋友。更何况临安公主虽是先帝的亲姐姐,可如今的小皇帝跟她却没有半点感情,根本不足为惧。
    秦月瑶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虽说没人议论什么,都那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明显是冲着自己的。
    就连身边的小姐妹,都不爱搭理自己了。
    秦月瑶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举动,就把何氏多年积攒下来的好名声毁了大半。当她反应过来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了。
    她不由得有些后悔。
    禹州虽大,可贵女圈拢共就那么大,什么事都是藏不住的,因此没等秦月瑶到家,何氏已经听小厮传了府外的消息,据说当时便摔了三个青瓷碗碟。
    秦瑾瑶被宣安候夫人留宿了一晚。不过,她并没有错过这场好戏,因为回府之后,祥儿向她细细讲了当时的经过。
    当然,此刻的秦瑾瑶还没有知晓祥儿的身世,她如今正在宣安候夫人为她安排的宴席上静静品着一杯果酒。
    “你还有脸回来。”
    瞧着秦月瑶进门,何氏便咣的一声撂下了手边的桃木篦,方才憋了半晌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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