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下来,这一顿便饭就真的成了一顿饭,直到临走的时候廖晟都没敢再提起来。
回家后,顾淮予不明所以,皱着眉看了冷夕两眼。
分开多年,但默契还在。
冷夕今天的表现实在有点反常,平静到有点反常,主要是太懂事儿,格外反常。
晚上,给两个小孩子哄睡着,顾淮予拽住要回卧室的冷夕,一脸酷样:“咱俩聊聊。”
说着还从冰箱里拿出瓶酒,主动倒了两杯。
冷夕拿起来一闻,好家伙:“勾引我?”
顾淮予蹬他一脚。
蹬完又有点心理不安,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说了之后该如何面对冷夕。
一时间甚至开始没话找话道:“晚上吃饱了吗?”
“嗯,挺饱的。”冷夕笑了笑,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抢先在顾淮予说话前,说,“哥,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顾淮予呆住,一肚子的话又一次没说出去:“什么?”
“我知道廖晟是我亲爸。”冷夕说,“我一上大学就知道。”
顾淮予瞪大眼睛,有些词穷,好半天,硬憋出一句:“你怎么……你怎么知道的?”
“重新办身份证,在公安机关的系统里看到了出生证明。”冷夕简单解释完,看着一脸震惊的顾淮予,还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担心,我不改名,廖夕多难听啊。”
顾淮予:“……”
“这是姓的事儿吗?”顾淮予急了,“那你怎么之前不说!”
冷夕沉默地看着他,嘴角微微抿起来,许久之后才小声说了一句:“我怕。”
蚊子声似的,却像一把小箭,嗖地一声戳进顾淮予的心窝里,他瞬间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他太明白冷夕在怕什么了,怕过去二十几年的感情理不清也控制不住,怕父子相认之后不知如何相处,手足无措却忽视不得。
所以还不如保持现状。
顾淮予伸手摸摸冷夕的头,像安慰受伤后蜷缩成一团的小狗一样,轻声说:“你想不想认,想什么时候认,都是你的事,我不干涉你的决定,你也不要因为我改变想法。”
“我希望你们见面也不是在传递我的什么态度,只是我知道他身份这件事不想一直瞒着你。”顾淮予认真地看着他:“我们是我们,你们是你们。”
冷夕看着他没说话,他原本脑子里还有点纠结的,如今却倏地清醒了。
父亲这个词,是他人生词典里的一块空白,可这块空白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人生,甚至潜意识地引导了他的决定。
他怨怼过,反叛过,迷茫过,期待过,唯独不是很敢寻找。
哪怕老天爷仿佛开玩笑一样,把消失了二十多年的人放在顾淮予身边,甚至他见到廖晟时的第一反应也是无感,而后又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始头皮发麻,失重一样的无措像一把锤子,敲着他的小腿肚子在叫他逃避、叫他跑开。
害怕的,该逃的,冷夕潜意识里一遍遍告诉自己,逃开才是安全的,逃开后就不需要面对了。
可是逃开同样意味着,这样做会失去重要的人,也会失去重要的自己。
他不再是那个会屈从于恐惧的少年,如今他已经能够握紧拳头,面对一切想要控制他人生的负面情绪。
更何况,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他永远有一个人可以一伸手就能握住,能够握得牢牢的,撑着他走过任何一片荆棘和低谷。
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忽然一下子就想通了,冷夕知道,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顾淮予都不会再走了。
“顾淮予。”沉默许久后,冷夕忽然伸出手抱住他的腰,仰着头从下往上看着他,眼眸带着酒气,含着一汪情深似海,水涟涟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比爱我自己都爱。”
“说过了,傻子。”
“再给我一些时间。”冷夕吸着鼻子,“我现在还没准备好。”
“嗯。”顾淮予说,“多久就行。”
“遇到你是我人生中发生过最好的事。”冷夕的声音有些闷,像是从胸腔中直接传过来的,“谢谢你。”
顾淮予低头贴住他的额头,极迅速地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我也是,不客气。”
轻声细语的声音像是在哄小孩,可能是很久没这么主动肉麻了,话音刚落便红了脸,他想推开冷夕独自平静一下,然而冷夕却抱得更紧了。
——紧到已经不像是在撒娇起腻了,反倒像是在传递什么浓烈的情绪。
空气中逐渐弥漫出一阵微甜的酒香,但细细一闻,其实是两种信息素的味道。
冷夕微微扬起头,急切、又包含着想要肯定些什么的占有欲,有些重地亲上了顾淮予的唇,像是捉住了他一生中最珍贵的宝贝。
……
折腾到最后,顾淮予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舒坦,视线都开始模糊了。他侧眼瞧不远处都已经带上了光圈的夜灯,眼角眉梢带着疲倦,却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旖旎的气氛消散过后,只剩下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明明困了,却又裹挟着浓烈的不舍,以致于冷夕根本不忍心立刻睡觉,非要再贴一会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