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的,应该的。”廖晟声音里带着绝望,仔细一听还有点哆嗦,满腔情绪堵在胸口,给他憋得一口气上不来,最终还是忍不住转移话题道,“你这是要去哪?”
“下楼买饭。”冷夕诚实道,“您吃了没?”
廖晟的眼睛牢牢盯着冷夕,眼珠子一转不转地把冷夕从上看到下,看了两遍,这才回道:“吃了。”
“那成。”冷夕说,“那我先走了,您等着我,我一定正式邀请您。”
廖晟的眼神有点复杂,含糊地应了一句:“嗯。”
嗓音都发飘。
眼睁睁看着冷夕坐电梯下去了,廖晟面无表情地转身敲门。
顾淮予以为是冷夕忘带了什么东西,拉开门的时候完全没想到是廖晟,还没来得及调整脸上的表情,就被廖晟怼了一通:“顾淮予,你这个大骗子。”
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始兴师问罪,这么没礼貌,看来是门口碰上了不想碰上的人。
顾淮予撑着门,愣过后脸上甚至带着看热闹的幸灾乐祸:“我怎么就是大骗子了?不懂。”
“别给我装。”廖晟带着恼,用小孩子告状的语气哼着说:“你不是说人已经走了吗?!”
顾淮予没迅速回话,抽了抽嘴角,好像憋下去一声笑,然后才说:“岁数大了消息不灵通了啊,这次怎么没找人再跟踪一下?”
“……你少废话。”廖晟被噎了一下,“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的,我就是故意的。”顾淮予点头,“要不怎么能把您诓回来呢。”
廖晟:……
“这件事也不能这么一直拖着,拖没用,您总不能为了躲亲儿子,把房子也卖了公司也不要了孩子也不见了吧?”顾淮予声音忽然低下去,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而且父亲其实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瞒着他,不公平,我也很不舒服。”
廖晟张张嘴,正要说话。
“我这是通知,不是跟您商量呢!”顾淮予不耐烦地打断,语气里还带着威胁,“他走之前把这件事给我办了。”
廖晟看出了顾淮予坚定的态度,再不吭声,像是一个无声的妥协,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颓败感,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就耷拉下来。
顾淮予一向奉行打一巴掌给一颗枣的谈判手段,眼看着廖晟不再挣扎了,及时补上最后一句:“廖叔,他早就不是不明事理的小孩子了,也知道您和阿姨当初分开的原因,又不是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悲惨局面,没必要一辈子当陌生人。”
“他都没见过我,不会认我的,我也没找过他,没准还恨我呢。”许久,廖晟终于说出了最担心的一句话。
“那我认您,行了吧。”顾淮予笑了一声,“也得给人家点儿接受的时间啊,冷不丁发现从没见过的亲爹住自己家对门,搁谁都得缓一缓,谁敢立刻就亲如一家人啊。”
“好吧。”廖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那他走之前你们找一天,也别去外面吃了,过来家里吃饭吧,我亲自下厨。”
*
说好的请吃饭,结果变成了蹭饭的,冷夕心里怪过意不去的,在网上买了很多礼物,小到钢笔大到按摩椅,一应俱全。
一直买到顾淮予忍不住开始为以后的生活条件感到担忧,又不敢劝,毕竟哪怕还没相认,冷夕这些东西身份上是买给自己亲爹的。
廖晟的家里很符合一个单身老男人的生活状态,虽然不乱,但处处透着简洁与颓丧,让人一看便知这屋里常年只有一个人住。
屋内的家具摆件色系都以黑白灰为主。
冷夕一进门就觉得自己仿佛踏进了一张黑白照片中。
而他上身穿着花衬衫,脚底下还踩着一双柯基屁股拖鞋。顾淮予近朱者赤,也穿得比往常更亮。
——就连手里领着的两个小孩也被冷夕打扮得花里胡哨。
一家四口虽气场与房间完全格格不入,却好歹也算添了一丝鲜活。
“给您买了点吃的,我放厨房了啊。”冷夕非常实在的买了一堆吃食,鲜肉蛋奶烧鸡酱鸭大肘子,直接进了厨房收拾。
廖晟整个人有些局促,紧张得甚至不像一个年近五十、历经沧桑的大老板,反而像个中学生一般,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一直在说:“放地上、放地上就行了。谢谢。”
“该我谢谢。”冷夕把东西都放好,回过头认真地说,“这么多年麻烦您照顾,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在,我心里其实很愧疚。”
廖晟看着冷夕亮晶晶的眼睛,想到接下来他们要说的事儿,心里又是一突突,侧过身避过他的目光,干巴巴地说一句:“我也没做什么。”
“您做了很多了。”冷夕纠正。
廖晟看着冷夕,眼底有点发热,没敢再反驳,只说:“进屋吧,我做饭,尝尝我的手艺,最近几年做的少了。”
“没事。”冷夕不知道想到什么,下意识安慰道,“肯定比我们做得好多了,我们家都是厨房黑洞。”
“厨房黑洞。”廖晟重复一遍,忍不住笑了一声,气氛松弛下来,“小予什么都会做,你儿子特别能挑食。”
“亲儿子,像我。”冷夕也笑。
顾淮予远远看到这一幕,内心甚慰,带着革命已经成功,只差开一顿庆功宴了的心情等着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