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强子你认识这人?”
“瞧着像我们村子里的人,罗哥你把灯笼再拿近些……呦!还真是……这是我们丁家村丁流子家的一亲戚,姓宋,还是个秀才咧,他和他娘几年前逃难投奔亲戚来的,去年他娘也死了……啧,这家子人在我们村可是顶有名的。”
“罗哥,那接下来咋办,带不带这人?这幅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
几人又商量嘀咕了几句,而后罗护院便折回到了金玉珠的车边。
“姑娘您看……”
罗耿生言简意赅,将方才玉珠听了个大概的两句话又讲了一遍,最后恭敬询问她的意思。
玉珠通过窗隙望了一眼外头漆黑一片的环境,这里一大片农田,眼下一月的天依旧冷冽动人,夜深人静,人迹罕至……
她沉吟后道:“既碰上了总不好见死不救,一道带回别庄罢,看着能不能就近请个大夫来瞧瞧,至于有事没事,就看他自己造化。”
“姑娘良善。”
于是两个护院将倒在泥地里的人抬上了马车,放在车夫边上,马儿哒哒继续向着前方的夜色行去。
……
大家抵达金家西郊别庄之时已经过了戌时一刻了,许久不来的东家大晚上忽然过来,别庄管事从被窝里爬起来,着实手忙脚乱了一番后才算将金玉珠一行人安顿好,然后任劳任怨地按吩咐出门去寻大夫。
草草地用了些饭食,洗漱过后,夜已经深了,玉珠却还不能入睡,她得继续想法子解决米仓的那个大麻烦,越快解决越好,不能给幕后黑手留下机会和把柄。
点着灯火,金玉珠皱着眉埋头在纸上写了很久,写完之后,叫云彩喊来了罗护院,将信纸折叠好交给他,“明日待城门一开,罗护院便将快马回城将信交给木先生,叫他按我信上说的即刻行事,越快越好,明早还劳烦护院赶个早。”
“是。姑娘客气,这是小的分内的。”
罗耿生不大懂生意上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自己姑娘和木先生足智多谋,他只要按照他们说的做好了,定能解决这件糟心事的。
罗护院拿着信纸出去后别庄管事就进来了,他是来回话的,“少东家,按您的吩咐大夫已经来瞧过了,那人并无大碍,只是饥饿过度及疲劳引发了晕厥之症,按医嘱给他灌了碗甜汤粥,现下已经转醒,他听说是您救了他,非要过来叩谢救命之恩,您看……”
第3章 (修)
不过是顺道救了个人罢了,到达别庄后金玉珠就忙着想法子处理米仓的烂摊子,其实早把被救的这人给忘在脑后了。
听了别庄管事的话后,玉珠一手揉着自己的胀痛的太阳穴,一手冲管事摆了摆,“既是醒了那便让他好生休养罢,今日我实在乏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明日再说。”
别庄管事依言退了出去。
玉珠简单地洗漱一番后准备就寝,坐在梳妆镜前自己梳理被卸了钗环的头发,而云彩在为她整理就寝的床铺。
云彩是金玉珠三个贴身侍候的丫鬟里性子最外向的一个,一张嘴叭叭地永远都闲不下来,更是探听消息的一把能手,就这会儿金玉珠写了几页信的工夫,她在外面溜一圈,别庄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就听了个遍,趁着铺床伺候就寝的空隙说给自己姑娘听。
玉珠也不拘着,由着云彩滔滔不绝,这个别庄她平日里甚少来,庄子上的运作都是底下的人管理,听听庄子上日常的情况也是好的。
云彩讲着庄子上的各种事体,讲着讲着,最后话题就讲到了方才她们半道上捡的那个男人身上。
“姑娘,您是不知道,这宋书生也真是个倒霉苦命的,庄子上的人都知道他,听说这人十三岁便中了秀才了呢!五年前泸州水患逃难至宁州,来丁家村投奔亲戚。他表舅舅一家在村子里名声不好,舅母泼辣贪财,舅舅是个二流子,凭白多出两张吃饭的嘴来,寄人篱下的日子哪能好过……”
云彩一边替金玉珠铺床,一边感慨穷书生悲惨凄凉的命运,“丁流子他娘身子不好常年吊着药罐,自从宋秀才和他娘回了丁家后他那舅父母居然把老子娘就这么扔给了母子俩当甩手掌柜,全靠书生在村里当先生那点钱在撑着。
后来他外祖母病逝本以为解脱了,可接着他娘又病倒了,听说他为了照顾他娘连教书先生都做不成了,只能干些替人读信写字儿的杂活,请郎中、吃药花光了积蓄不说,还被撺掇去借了高利钱,可去年年底他娘熬不过还是病死了。
姑娘您也知道,放高利钱的能有几个是善茬,听说是黑狗老五手下的那帮放贷的,这人不知怎么的把人给得罪狠了,他娘刚死就上门来闹要还钱,据说放话要让他在宁州城活不下去,他的舅舅舅母怕被连累就断绝了关系,让他滚回白县,可白县哪还有家啊。
黑狗老五那帮人可凶悍了,书生被逼得走投无路,后来不知怎么的,他一个文弱书生,为了有口饭吃,居然到最后被迫只能去码头扛大包,就在咱家的码头。一个原本才华横溢的少年秀才郎被逼沦落这这种地步,唉!造化弄人啊……姑娘,您说他倒不倒霉?”
玉珠梳着自己的发尾,秀眉一挑,确实挺倒霉的,那黑狗老五她在生意场上也打过几次交道,是宁州有名的地头蛇,黑白两道上都颇有分量,别说是一个落魄无依的穷秀才,便是宁州的官府也对他客客气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