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树上安眠的虫子都惊掉下树枝,趴在地上不知所措,正如此刻对面少年的表qíng。
丁羡极快地垫着脚尖,在他脸颊一侧,轻轻碰了下,确切地说,其实没碰到,隔空吻了下,很快退回原地,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舅舅说,这是贴面礼,能给人带去好运的,比新年祝福管用。
周斯越憋了三秒,看着她,挤出两个刻板的谢谢。
丁羡低头,忍俊不禁。
再抬头时,两人目光对上,嘴角皆是带着一抹未名的笑意,又同时低回头,收拾qíng绪。
谁不喜欢chūn天呀,那个绿意葱葱、蝉声鸣鸣、花儿开得轰烈又充满希望的季节。
但她今天决定喜欢这个潦糙的冬天。
过完元宵就正式开学,刘江重新排了座位,孔莎迪不知道用了哪门子妖法竟然让刘江同意她跟宋子琪坐一桌儿,而鉴于她跟周斯越的成绩在稳步提升,刘江并没有给她和周斯越换座位,还特意提醒她,跟周斯越多学学数学。
丁羡满口应下,冲着您这份心意,我也得好好学呀。
四人小组再次聚齐,孔莎迪冲她一眨小眼儿,满心欢喜,丁羡也打从心眼儿里为她高兴,抛了个媚眼回去,结果被人当然赏了个爆栗,丁羡吃疼,气得直瞪始作俑者,周斯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随手从书桌里抽了一本书出来,翻开,头也没抬问:想好了么?读文科还是理科?
听见这话的孔莎迪顺势转过来,说:你gān嘛关心我们羡羡读文科还是读理科?
周斯越:我看你是刚换过来,就想回去了?
孔莎迪切一声,不屑一顾:班头都同意了,你难不成还能把我换回去?
周斯越低下头,重新翻书,漫不经心道:我跟班头说你坐我前面影响我学习,你看他换不换你回去?
然后丁羡见到了有史以来变脸最快的表演。
孔莎迪对着嘴唇做了个拉锁的动作,飞快地挤出一抹殷勤的讪笑:我哪敢打扰您学习,耽误您拿金牌,我就是燕三的罪人,以后您老说话,我保证一句话不说。
周斯越得逞:得了,退下吧。
学期过了大半,丁羡才得知一件事,周斯越在冬令营的时候被处分了。
这件事还是孔莎迪告诉她的。
处分?
孔莎迪抿着嘴唇一脸心痛的点点头,你可憋住,这事儿本来是没人知道的,周斯越谁也没提,是那天何星文跟十班的人说的时候,被蒋沉听见了,说周斯越在冬令营的时候被处分了,集训成绩似乎受了影响。杨为涛都为这事儿气了周斯越好久。
因为什么?
孔莎迪低下头:那天我过生日结果回去的时候,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举报给老师,给抓了个正着,要不是杨为涛给他求qíng,那老师当场就要他回家了,集训都没办法参加。对不起,你别打我。
结果两人正八卦,被当事人听了个正着,周斯越不知道从哪儿抱着球过来,一掌按在丁羡后脑勺上,越过她,头也没回说:别八卦了,赶紧回去写题。
回到教室,丁羡几次yù言又止,都被周斯越看在眼里,他笑了下: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还没死呢。
呸呸呸她连吐了几口,你说话能不能忌讳点。
他毫不在意:人要是这么容易死,还会有这么多杀人犯?行了,我没事,而且,我也没后悔。
周斯越说这话时,目光正盯着她。
那时候,丁羡无法跟他直视超过五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眼神饱含各种深qíng,一下就把她吸进去。
她别开眼,低头佯装看书:会不会影响你进国家队啊?
周斯越转回头,一边转笔,一边低头翻卷子:不知道。
丁羡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真心里没底,还是故意不让她担心才说不知道的,后来,杨为涛不断来找过周斯越几次,意思是想让他去找那位老师多聊聊顺便送点东西过去,都被周斯越拒绝了。
他始终坚持让成绩说话,但是杨为涛是特别清楚,为什么去年许轲拿了满分都没进,有时候国家队的考量不单单是从分数上,还有学员的各方面素质,加上今年的学生都特别qiáng势,有些都是从小学就开始走竞赛了,奋斗十几年,就守着为了这临门一脚呢。
高一结束时,丁羡提jiāo了文理分科表。
孔莎迪紧随其后。
两人看着对方手里的文理分科表,相视一笑。
第三十五章
高二开学, 分班重新打乱, 按照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取了前一百,新组了两个重点班,变动不大, 但cha入了些许的新面孔, 大多是男生。每一个来报道的男生都对周斯越有种莫名的好奇,想方设法拐着弯儿地想跟老成员打听点儿什么。
奈何周斯越口碑太好, 得到的答案出其一致挺好相处的数学大神。
令人惊奇的是, 杨纯子去了文科重点班。
少了qiáng有力的竞争对手,孔莎迪终于成为了这班里唯一的班花,丁羡却觉得她没有想象中高兴, 整日都恹恹的,跟宋子琪斗嘴都没了往日的jīng神奕奕。
九月中旬的第一个星期天是数学国赛的一试, 周斯越显然又进入了疯狂刷题状态, 不断有新同学前来打招呼闲聊,都被丁羡一一挡在门外。
不好意思,他马上要比赛了, 下次下次
每当这时候, 周斯越都会从百忙中抽空抬头冲她使一只有他俩懂的眼色。丁羡晚上躲在被窝里,被这眼神治愈得睡不着觉,蹬着腿儿攥紧被子乐得直打滚。
俩人偶尔会一起在学校外的饭馆开顿小灶, 丁羡怕làng费他时间, 不肯去, 反倒他把卷子一丢, 站起来cha兜走了,也不差这么点时间。
吃饭的时候,他一脸专注地挑着香菜,挑完,握着筷子在碗沿轻轻磕了磕,把筷尖上一小点儿的菜叶子也给抖落下去,这才放心地低头去扒饭。
不吃香菜。
丁羡在心里默默记住。
忽然,碗里多了一块鱼ròu,丁羡乍然地看着他,少年在她追寻的目光中,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去扒了口碗里的饭,快吃。
她把鱼ròu放进嘴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好说。
他惯用的口头禅。
周斯越话不多,吃饭快,没两口就扒完了,然后就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目光悠然地等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着班里的事儿。
丁羡则也不遗余力地贡献八卦:你知道,最近有人在追莎迪么?
周斯越挑了下眉,谁这么没眼力见儿?
丁羡瞪他,捧着碗跟他争辩:喜欢莎迪怎么就没眼力见儿了?那喜欢谁才是有眼力见儿?她气鼓鼓地瞪着他,脑子里下意识蹦出一名字,遂脱口:杨纯子吗?
说完,也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奈何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覆水难收。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神色微收,咳了声,我没这么说,你别瞎脑补。
你不说我也知道。
丁羡小声嘀咕。
周斯越皱眉:你知道什么?
你跟杨纯子以前是不是
在一起过。
话还没说完,直接被对面的人打断,你脑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看着对面少年一脸正气,丁羡都觉得自己羞愧,微微低下头,不再开口,也不再搭理他,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鸵鸟,恨不得把头埋进饭里。
喂。
周斯越盯了她小半会儿,忽然人往前倾,靠着桌沿,目光对上她。
丁羡把头埋得更低。
他忽然撇头笑了下,嘴角勾着,有点无奈道:好吧,我承认我以前喜欢过她。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真这么切实听到的时候,丁羡的小心脏还是狠狠抽了一下,头埋得更低,莫名其妙,就一颗眼泪掉进饭里,连她自己都没察觉,低低地了声,糙糙扒了两口饭,放下碗筷站起来,说:吃完了,我们走吧。
周斯越却没动,眼神盯着她的碗,坐下。
丁羡没动。
周斯越往后靠,手cha进兜里:好吧,刚才骗你的,我没喜欢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