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往回走,陵光还在挂心着那阵法,向玄庸试探问道:“大老爷你说话总是神神道道,什么大象神君的,难道你还懂一些玄门之术么,这陆家既然有你的朋友,又是个怎样的人家?”
玄庸又恢复那戏谑面容,挑眉回道:“那还用说,都跟你讲过我是神仙么,不过陆家……”他微一顿,才继续,“他们跟你一样,都是普通人,你是外地人不清楚,那不是我吹,陆家以前可是烟城的首富……”
他开始大夸其词的描述着这宅子当年的繁荣景象,什么宅中草木花鸟都不是俗物,就连下人都穿金戴银,一到夜晚满院灯火若璀璨之星……再一瞧瞧眼前随处可见的荒凉破败,猝然有些物是人非的大悲大痛。
他不肯将情愫显露,表情做得极其浮夸,正大张手臂形容陆家一块玉石的模样。
陵光望见这面容与动作,刚刚那一点仁慈烟消云散,看样子这人是不会说到重点上的,只能把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懒得再问了。
回到内宅那间偏房,黑猫陵小光已等待在门口。
玄庸眼前一亮,顿时兴高采烈,之前所谓“缘分论”立即成了过眼烟云,就算这不可能是六十年前遇到的那一只,也能够寄托些昔日的思念。
他的眼中又恢复了光亮,陵光看着,倒是莫名觉得心情没那么坏了。
只是这人抱着猫一时舍不得放手,重新入榻而眠就有些麻烦了。
玄庸道:“看样子这床铺睡不下,千里,你原本不是也不愿跟我一起睡么,那你就找张席子睡外面吧,明儿去做个猫窝。”
“什么?”陵光眼一瞪。
他不愿意是一回事,被人赶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合着这回你就不怕了?
你到底是怕鬼还是怕孤独?
他抚着心口压下去怒火,须臾思量,手往窗外一点,然后装模作样走出去,提着一铺了棉絮的竹篮进来:“你看,这儿原来有个现成的猫窝,定是好心人给它做的。”
玄庸狐疑,之前怎么没看到?
也许是没留意,他很快点头:“那就不用你做了,不过,我与小光‘久别重逢’,今晚还是……喂喂,你干什么?”
他话未说完,怀里的猫已被陵光搂起,放到了竹篮中,被搁置在门后。
把猫放置好,陵光行至床边迅速躺了下来,冲他微微一笑:“大老爷,还是让它单独睡吧,万一您睡着了压着它,可就不好了。”
玄庸抬头看看,见小光似乎挺喜欢那竹篮,在里面趴得安详,便也没什么意见,抖抖袖子躺下,翻了个身面朝里道:“那你不怕?”
“我是人又不是……”他说到一半,忽觉这话有些别扭,脸一冷,将话打住。
耳边响起笑声。
他的脸更冷,果然这家伙在调笑他!
他攥紧手尽力叫怒火熄灭,虽然琉璃盏抽走了四分火气,但余下三分,仍然叫他咬牙切齿,而身边人已然入睡,又叫他火上添油。
他眼一眯,终是忍耐不住,抬手照旁边人的后脑勺便是一掌。
作者有话要说: 妖王:“千里,你是机器猫吧,怀里还能掏出什么来?”
神君:“不要跟我提猫!”
妖王:“怎么啦,陵小光多可爱。”
神君:“不要跟我提陵小光!”
☆、似有故人来
叫玄庸睡死过去,也不完全是泄愤。
这偌大宅子,不能真的一点一滴动手去收拾。
他起身推门,看一弯月不知什么时候已从云中钻出,他甩袖换一袭白衣,微风徐徐,吹动他的衣摆,映着月影清辉,他飞身而起,站在宅子上空,垂眼看着这一片荒寂,亦无端生出悲凉来。
宽袖随风而起,浮光流转,荒芜之景若物换星移,流光掠过便重起勃勃生机,他看着那亭台楼阁尘土消散,抹去了岁月痕迹,再度熠熠生辉起来,想来玄庸所说旧日奢华也非完全夸大。
他在月色下看着这庭院,直至月西沉,回房又看看那人不算安稳的睡颜,良夜静谧,他不需要睡觉,也无心入睡。
玄庸醒来已是翌日午后,但闻花香扑鼻,一刹那还以为又回到了辛离山,立时惊坐起来,四处张望一番,挥着额头上的汗,才确定自己还在陆宅。
后颈有些痛,他揉了一揉,嘀咕着是不是落枕了,屋内不见陵光,喊了几遍没人回应,他便起身开门。
而后愕然。
满园清整,幽香四溢,枯木落叶全都不见,灰尘泥土也都荡然无存,入目顿然开阔,就连空气也清新了不少。
黑猫小光上蹿下跳的追着一只飞过的鸟,花圃中有绿叶新生,残败的枝桠上长出了小小的花,不远处隐有敲击之响,他循声而去,至前院,正看见陵光拿一把锄头,于那假山之下的干涸水池用力一敲,飒然一汩清泉涌出,顺着引流路径循环至假山之上,又叮咚落下。
水滴石阶,若响在心扉。
陵光已听见脚步声,放下锄头,回头向他一笑:“你醒了。”
在泉水叮咚与花香四溢中,这笑若春风拂面,叫玄庸一时失神。
不待他问,陵光便将已编好的谎话告诉他:“之前我爹还在的时候,我俩没投到亲,在这烟城无计可施,就去当了乞丐,那段时间认识了不少乞丐朋友,今天早上我喊他们来帮忙打扫,他们人多,很快就收拾好了,大老爷,您看,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