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去宫中水牢,放虎哥出来。老四,你到宫门外,与兄弟几个接头,告诉他们我很快出来。”他吩咐完,招过一行跟随的禁军侍卫,两条飞毛腿拔开,直奔延福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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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后新生那小公主,也不知是怎么了,整日的哭,换了多少个乳母都不行,瘦的像只小猫儿一样,此时还在襁褓中哼哼叽叽。姜后心急上火中了暑,正闭着眼睛在往鬓角研着清凉油,忽听哗啦一声,睁开眼刚要发火,便见永乐府那清眉俊眼的二公子剑锋冷光,正抵着她的眉心。
她勾唇一笑,斜扫了殿内一眼道:“诸位可都瞧见了,永乐郡王的儿子起兵要谋反,剑都指到本宫头上来了,今儿回去,你们可得一人书上几大本呈给皇上,叫他知道永乐府诸人的狼子野心。”
皇上闭殿不出,她虽失了宠,皇后的威严还在,明知赵如玉被抢之后,张君第一个要和自己过不去,宫中引不进男丁来,便叫安九月请了几十个胖壮的花剌女护卫在此守卫,同时还请了十几个谏官,就是要他们在旁观。
忽而殿后哗啦啦一阵响,接着便是一个又一个花剌胖婢被扔了出来,个个儿都是胸膛中剑,口吐鲜血。姜后不期安九月所吹嘘的,一个能抵十个大历侍卫的胖婢们竟如此不管用,这时才吓的站起来,连连往后退着,退一步,便见一个谏官被扔出来,再退一步,又是一个。
她转身四顾,延福宫中除了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宫婢,竟全都被张君所带的禁军侍卫们给干掉了。
“安九月带走了你儿子,你敢杀本宫,安九月就会掐死你儿子。”姜映玺退到绘着百花争艳的缂丝屏风前,终于无处可退,咬牙切齿说道。
张君挥退了禁军侍卫们,右手拢起就是一拳,姜映玺虽即可吐鲜血。他凑近她耳畔道:“难道安九月没告诉你,那小兔崽子姓赵?”
“你?”姜映玺不可置信:“你明明那么爱那孩子!”
爱到三更半夜还要打马回府,爱到在赵如玉面前说的那番话传到宫里时,连她都为之动容,竟然,这男人皆是装的。
张君摇着腕子道:“你肯定没见过那孩子,否则你就不敢如此笃定的他是我的种儿,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安九月手上。”
他左拳再出,又是一拳,问道:“赵如玉是叫谁带走的?此时说出来,我会把你送到宣德楼上,或者你还能看到你父亲姜顺带着十万花剌兵围城的那一刻,否则,我就让你死在这里。”
姜映玺两边脸颊迅速肿起,口吐鲜血,与当初在东宫穿着大袖坐在极目亭中时的端庄,判若两人。她声嘶力竭:“等十万花剌兵围城,本宫定要教教你们永乐府的男人们如何做人!”
张君又是一拳,直接捣在她眼窝上:“我出拳只用三分力,若你再不肯说,我便如此一拳拳打死你,让你给赵如玉陪葬……”
“是完颜冠云,他带着她往夏州方向而去。”姜映玺在张君拳逼另一只眼睛时即刻喊道。
张君生生止了拳,怔得一怔问道:“姜世恩接手夏州门户之后,居然放了金兵入历?”
他收了拳道:“若不是你这个蠢女人,永国府便是再多一倍的男人,也永远爬不到赵宣那个位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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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步出了延福宫,恰恰张登带着蓬头垢在还穿着牢服的张虎自水牢出来。张君站在延福宫门上,禁军侍卫自他两侧鱼贯而入,随即将大门紧闭。他道:“父亲,虎哥,如今你们有了最好的机会,但也是最难把握的机会。
这个机会是拿我的妻子,和我儿子的安危换来的,无论任何情况下,以如玉和初一的性命为优先考虑,否则,一切都将是镜花水月,所有人必须听我安排。
现在,我将禁军侍卫的管辖权交予虎哥,派曾禁辅助你,那怕果真十万花剌大军围城,你也要带他们守住宫城。”
张虎接过侍卫长腰牌,身后齐齐两列禁军侍卫已经集结完毕。整整齐齐的两列侍卫,笔直如柏停在延福宫外的大广场上,看着他们向来冷漠阴郁的侍卫长,御前学士承旨拖着把佩刀一步步走了过来。
整整两年时间,他与这些侍卫们同起同居,他要掌握这支只有皇帝才能调遣的军队,要训练他们能以一挡十,让他们忠心于自己,就得熟悉他们的祖宗八代。为此,他几乎一年不曾回过家,疏忽了妻子,让她渐渐离心,若不为有了儿子,好容易有的家也要支离破碎。
付出的那些辛劳和汗血不会白白浪费,终于等来了今天。
他抽过张登佩刀,走到副侍卫长胡骏面前,随即抽力将他一刀捅了,喝道:“胡骏与宰相姜顺勾结花剌人意图谋反,本侍卫长在此诛之。从此刻起,所有人必得听命于夏州统兵张虎,共同对抗花剌叛军围城,定要誓死保卫皇宫,保卫住皇上!”
“属下听令,誓死保卫皇上!”众侍卫声如雷动,齐齐屈半膝下跪。
张虎虽是永国府的兄弟,几年边关生涯煅出他一身的腱子肉来,完全是个西北汉子的模样,他接过张君手中佩刀,拍拍张君那薄而瘦的肩,算是接过了禁军侍卫的指挥权。
一路疾步出宫,张君道:“父亲,姜顺放了金兵入关,若我推算的不差,今夜如玉当在一线天中。那恰是我们当年围杀赵钰的地方,他要诱我们去一线天,而后尽数捕杀。”
张登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带上二十万精兵,今夜咱们就将他完颜冠云打回老家去。”
张君道:“我已派了快马并飞鸽传书,沈归赶天亮就能赶到一线天,但只能是大哥带着老三一起去救如玉,咱俩不能去。”
张登止步,吹胡子瞪眼:“为何?”
张君结舌许久道:“初一在花剌大营,我必须得去救初一。”他并不是个感性的人,长大之后第一次哭,是在如玉胸脯上。儿子和妻子,都必须要救,他一个人不能分成两半,但姜映玺要强迫他作抉择,该救妻子,还是救儿子。
第121章 招蜂引蝶
身为女人, 姜映玺虽没有治天下的谋略,但在擅弄人心方面, 确实是出神入化。对一个男人来说, 当你心爱的儿子和妻子被两方挟持, 你该去救谁?是救妻子还是儿子?
永乐两府加起来, 有七个都能独挡一面的男人,但他们不像赵宣兄弟一样恨不能一个戳死一个, 他们虽有小小的磨擦,可彼此紧密的团结在一起, 是绞成一股的,紧紧一根绳子。姜映玺想到了完美的, 将他们分散并且逐个击破的方法。
要有人守皇城, 要有人救初一, 还要有人救如玉,姜映玺完美的反击便在这里。她此时被关在延福宫中, 不停往外吐着牙齿,不停的狞笑:无论一线天还是花剌大营, 再或者皇宫,处处皆是死局,与朝同始的永乐府, 只要干掉这群男人,她又何必屈存于软蛋一样的赵宣,她要做皇太后,从此垂帘听政, 统摄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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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的山峰上,那只着碧色纱罗衣,穿着白色长裙的小妇人正在梳头。夕阳将她的影子拖曳的无比长,洒上茸茸松针,洒上处处青草,她来时拔掉了一头的簪环,此时发披两肩,定定望着不远处正在吃草的,通体白亮的那匹汗血马。
完颜冠云负手提鞭,亦站在不远处看她。上一回俩人见面时,是在鸳鸯淖,她即将临盆。本来那时候他就已经给了太子完颜亮承诺,说顶多二月,就能将最后一个同罗姑娘给他带回去。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张君来,将她从半路截走,生生耽误了他四个多月的时间。
不过这样也好,她产后恢复的非常好。比起在鸳鸯淖时那挺着肚子的样子,如今的她才真正能叫他也觉得惊艳赞叹,才是个真正的同罗美人。
他递了水囊过去,她接过来,此时不比下午那会子太渴,想要喝的斯文一点,于下部捏挤了一下,凑唇上去,水漫出来,浸的她满脸满鼻子都是。
如玉捏了片刻的鼻子,弹着罗衣上的水珠儿,仍将水囊还给了完颜冠云,红着脸问道:“赵荡跟你妹妹成亲了?”
完颜冠云本是个不苟言笑的人,递水囊的那一刻,他那双褐色的眸子似乎浮着浅浅一丝笑意。他道:“他将形式看的太重要,抵死不肯成亲,西辽的贵族们进行了一次兵变,而他无法镇压,我父亲又不肯出兵,他这才乖乖的娶了我妹妹。”
赵荡可以倔犟到身为皇子而三十岁不纳妃,不置妾,他守着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与纲常,但现世就是如此,无论你的脖子有多硬,头颅有多么的倔犟,现实之锤会一点点将它砸弯,砸到埋入深土,叫你从此泄入世俗的洪流之中。
如玉不停的舔着唇,回顾两侧山峰上隐隐而动的青松绿柏,低声道:“你肯定没想着拿我诱张君入一线天吧,你可能不了解他,他并不拿我当件物品看,而是真的爱我,爱到没有底线,连赵荡的儿子都愿意接受。如果他来,他宁可毁了我,也不会让你带走我的。”
完颜冠云了解马,却不了解女人,在他眼中,女人就是苑中那只开一季的鲜花,赏一眼,赞一句,了之。
他遥指着山后道:“你们片刻就出发,从山下那条路绕过去,直奔上京。至于张君兄弟,就交给我和这些伏兵们,我带了十万人来,助姜映玺登上太后宝座。”
如玉一笑,忽而转换了话题:“能否将你的蜂蜜赏我一些,我口焦了一日,唇燥的厉害,不求行军途中有奢侈的凉浆,但求与你的马儿一样,喝些搀了蜂蜜的蜜水。”
完颜冠云道:“你怎知我随行带着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