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已扔完了一身的首饰,索性撩起帘子问道:“你们是谁,为何劫我,不知道我是谁家的妇人么?”
一人自后骑马得得而来,拦在这四马所驱的马车前,见如玉搭着轿帘坐在轿子当中,忽而扬手,钉铃咣啷一堆东西随即被摔打了进来,如玉一瞧,从簪到耳坠儿再到扇坠儿一样不落,那人全都给她又搜寻了回来。
她破口骂道:“完颜冠云,好端端儿的,你绑我作甚?”
六月的艳阳照着完颜冠云惨白的脸,他穿着轻薄一身玉色纱质长衣,汉族男子的打扮,发束玉冠,高挺的眉骨下一双深眸直勾勾盯着如玉,勾唇一笑,如玉便如进山门,在四大金刚殿中一般,混身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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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府中,如玉和蔡香晚刚走不久,那趾高气昂的安九月便进了竹外轩。她仍是两条粗粗的大辫子,身后还跟着八个威猛粗壮的异族姑娘,个个满脸横肉。进了竹外轩,有的走游廊有的走院子,碰的廊上一盆盆绿萝吊兰嘟噜噜的转着。
安九月甩着两条辫子进了小初一的卧室,见几个奶妈围着两个小婴儿正在笑谈,也是笑嘻嘻问道:“咱们小初一正玩着了?”
两个奶妈并秋迎皆迎了出来,见了那常在厨房打架,碰见她们就要给一肘子的朵儿,皆是皮笑肉不笑,也给这大少奶奶见着礼。
安九月远远伸着手将初一抱到了怀中,展远了瞧着,点头道:“不愧是我花剌外甥,瞧这俊俏样儿,他娘必定宝贝的不得了吧。”
白奶妈一脸的自豪,先夸张君:“若论对孩子的耐性,二少爷不必二少奶奶差,也很会哄孩子了。”
安九月不会抱孩子,拿个胳膊夹着甩甩搭搭,颠着孩子道:“初一,跟伯母一起出去逛一逛可好?”
她说着已经转身往外走了,白奶妈要带尿布,还要带给孩子添的衣服,匆忙中只有一个小脚儿的秋迎跟着,小脚赶不及,眼看安九月将个孩子带出了竹外轩,连忙喊道:“少夫人,孩子还小,不能这样光屁股抱出去,您等着奴婢给他加件裤子好不好?”
忽而,她遭一个花剌胖婢子一把搡回院中,那胖婢子出了院子狠带上两扇门,往锁环中插了一把剑,竟是扬长而去。
白奶妈和秋迎两个几番拉门不开,秋迎后背一阵凉,冷汗森森,连忙转到院子东墙下,连声高叫道:“三少爷!三少爷!”
她两手乱乍着,吼道:“不好啦,孙少爷叫人抢走啦!”
张诚似乎并不在自己院中,喊了半天无声儿,还是一个路过的婆子见这院子门上插着把剑看起来十分怪异,抽了剑,才将满眼是泪哭皇天的一院子人都放了出来。
秋迎乍着两只手,先往夕回廊跑了一圈,那里还有人影。再到静心斋,那院子的大门紧锁,她哆嗦着嘴皮子扑进慎德堂,唯有个姜璃珠正在扇着扇子吃苦药。秋迎直接冲到两府之间那座府中男丁们经常呆的大院子,一进门便吼道:“大少爷,三少爷,我家初一被九月公主抢走啦!”
院中顿时呼啦啦跑出几个人来,永国府的兄弟们唯有张仕一人在。他道:“那个九月公主?”
秋迎道:“就是花剌来的那个公主,进了院子不由分说,抱起初一就走。奴婢方才去瞧了,静心斋的大门紧锁,想必她已经抱着孩子跑了。”
张仕怔了片刻,高声喝道:“张合!张合!”
张合也已经跑了出来,问道:“四少爷有何吩咐?”
第120章 白马
张仕闭眼片刻, 睁开眼道:“派一队人去枢密院,记得悄悄儿的, 告诉我爹初一被安九月抱走了, 记住, 一定不能打动任何人。再派一队人去开封大营, 告诉大哥此事,叫他回京, 在宫门外集合,再派一队人马去西京探花剌大营的消息, 也要快马加鞭。再还要派一队人往相国寺去,找一找两位少奶奶, 看她们怎么样了!”
正说着, 蔡香晚和丫丫几个扑了进来, 哭吼道:“钦城,二嫂叫人劫走了, 我们的轿夫一个也没饶了全杀了!”
张仕见张合还愣着,吼道:“快去!”
他拍了匹马过来, 要直奔皇宫,饶过蔡香晚时勒马,吼道:“快点回府, 去看看奶宝,看好了姜璃珠,不能叫她跑,也不能叫她见府外任何人!”
蔡香晚愣了片刻, 忽而会过意来,有人要劫如玉,自然跟姜璃珠脱不了干系,也带两个丫头急匆匆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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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京师地界,完颜冠云带着如玉走的,恰是当初她诱赵钰所走的那条路。马车无论驾几匹马,总归没有单马跑的快,所以冠颜冠云给了如玉一匹纯白色,毛细似绒但又漂亮非常的高头大马,这马跑起来四蹄生风,带着如玉整整跑了两个时辰,眼看天色近幕,完颜冠云才喝停了马,全员停下休整。
他带的人并不多,大约只有二百多人。一众人围坐在地上喝马奶酒,吃自家带来的羊肉干。冠颜冠云知道如玉口味不喜那羊肉干,命人煮了奶茶来给她喝。如此热的天,骑了半天马,那咸乎乎的奶茶自然不能解渴。
如玉扯下马背上的水囊痛饮了一大口,揩唇望着那匹白马,在夕阳下,它皮肤泛着细密的红,洁白的毛被那细密密的红所打湿,一捋捋缓缓往下流着。如玉以为是血,揩指一抹,却无颜色,她回头问完颜冠云:“这就是汗血马?”
完颜冠云颇有些得意的站了起来,拍着这通体纯白的高头大马道:“上京之中总共两匹,我一匹,太子一匹。”
如玉笑问道:“为何它如此稀少?”
完颜冠云素白的手抚过马鬃,皮肤仍还是一如继往的苍白。他道:“此马难养,你瞧它的毛发如此稀薄,证明它受不得冻,扛不得寒,但是我们金国有漫长的冬天,即便重金从土库曼斯坦买来,它也经受不了冬天。但它跑起来速度惊人,实在是难得的良驹,所以等到冬天,它的住所比本王的还要舒适,整整一个冬天,都是用顶极的银霜炭,吃最细的马料。”
如玉不懂养马,自然也不过一笑。完颜冠云又道:“我并不喜欢女人,与女人相比,我更喜欢马,喜欢它们的忠诚,速度,以及奔放的美感。”
如玉直言道:“我并不懂得欣赏,所以你说给我听,是没用的。”
完颜冠云道:“但是太子喜欢女人。”
他说的,是金国太子完颜亮。如玉一声冷嗤,一脸笑意变成了寒霜。
完颜冠云又道:“他对待女人,便如我对待马匹一样。”
歇息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随即便要起身。除了如玉胯/下这匹汗血马,余人骑的全是纯血的阿拉伯马,马光油亮,体腱而步快,等到天黑的时候,恰恰就到了一线天。
完颜冠云一声长哨,一线天两侧密密麻麻的伏兵立刻从绿树葱掩的山林中直起身来挥手。如玉勒停马,回头问道:“你要在此伏杀张君?”
“就像当初你们伏杀赵钰一样,多完美的地方?美人乡,英雄冢,不止张君,张家父子今夜全得葬身于此。”完颜冠云带着如玉驱马上了山坡,于无风的夏夜中回头,笑问如玉:“你猜他们多久能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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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君和张登父子皆在勤政殿外,例行的早晚问安,汇报公事。姜映玺曾是赵宣唯一的精神支柱,也是他最信任的人,随着她的背叛,他做为一个皇帝,关闭整座大殿,勤政二字,简直成了笑话。
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耕耘的如何,总之能用的虎狼之药成车送进去,一个儿子而已,简直要将他急疯了。
张仕跪在地上,闭眼道:“二哥,对不起!”
他是留下来守家的人,府中两个少奶奶出门这样大的事情,只派了几个不顶事的府兵,还叫人全部屠杀于半道,而回来的蔡香晚与丫丫等人,更是一问三不知。
张君脸色惨白:“你通知兄弟们多久在宫外集合?”
张仕道:“一个时辰。”
张君转身便走,张登随即跟上,问道:“你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