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道:“你这样好的马,必不会给它们喝生水,方才你的手下搀蜂蜜的时候,我都瞧见了。”
蜂蜜用瓦罐装着,如玉抱过罐子来,狡敏一笑,伸指进去挖了两指出来,点在指尖舔得一舔,唆着那只手指笑个不住。
不知为何,她这调皮而馋的样子倒是逗的完颜冠云喉头一阵发紧。她指着又挖了一手蜂蜜出来,白裙漾开,下面深红的绸裤隐隐外露,跑到那匹汗血马身边,将自己的手伸给了马儿,马儿嗅着甜意跑过来,来舔她手上的蜂蜜。
如玉逗的兴起,仰着两只手道:“来,抱我上去,瞧我怎么逗你的马儿高兴。”
完颜冠云一笑,将她抱坐到马上,她怀中抱着那只瓦罐,挖蜂蜜出来涂到一棵棵大松树的松茸上,夹着马腹叫道:“舔呀,我的乖马儿,我看你可能够得着舔。”
星驰而来的援兵还在路上,六个多月的儿子也许已经葬命于安九月手中,一线天中今夜将要死多少冤魂,以她的名义,两国之间一场数十万人的大战一触即发,而她还有心情逗马。女人就应该这样没心没肺,才不枉生出如此国色天香的玉貌来。
完颜冠云抱臂,尽情欣赏着如画的美人,绿衣白裙,骑着他最心爱的马儿,在山林间穿梭。她索性挽起了袖子,将那罐蜂蜜涂抹的到处都是,逗着胯/下的白马伸长了脖子,四处去舔,连带的还招来许多蝴蝶蜜蜂,于漫漫山野间随于她身后,嗡嗡叫个不停。
所谓招蜂引蝶,狂蜂浪蝶,大约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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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哺时的户户炊烟之中,皇城的大门重重合上,从此,它成了一座孤城,而在孤城中更小的小方孤殿中,也许赵宣还在埋头苦苦耕耘,尝试着生出个儿子来。
永乐府的兄弟们集结在永乐府外的大广场上,由张震领头,环成扇形,俱在焦首以待张君父子。见他们出来,人头攒动,张震先就奔了过来:“钦泽,我带人去花剌大营救初一,你去一线天救如玉,皇城由父亲来守,姜顺是要带着那十万花剌人逼宫的,如今是最好的机会,让姜顺起事,镇压他,我们兄弟的愿望,可以借他的梯子爬上去,你看如何。”
张君压止了张震,一个一个,从张诚、张向,再到张仕,再到不属于嫡亲府第的兄弟们,一个个逐一扫过去,高声道:“兄弟们,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如今被分别绑走,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她们的意义是什么?她们的意义是家,是我们身为男人的尊严,是我们此生活着唯一的意义。
你们必须得全部听令于我,儿子我也要,妻子我也要,你们所追求的,想要达到的那个位置,同样,我也一定会带着大家将它夺回来。”
本来,张震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领头人,但在此刻,张君占了主导,兄弟二人,究竟该听谁的,大家面面相觑,转身去看张登。
张登缓缓说道:“所有人,必须听从钦泽的号令。钦锋,你也是。”
兄弟各各皆能独挡一面,但必须要有一个人做首领,号令众弟兄,张登自己非完人,生平的骄傲,便是这四个龙精虎猛的儿子,坎坎坷坷这几年,相互绞搏,他终于臣服于自己最厌恶,也最不喜欢的一个儿子。
他不够讨喜,也不够乖巧,可他用自己的所作所为,赢得了父亲的尊重和赞赏,就像归元帝一样,让张登身为父亲,愿意臣服于他。
张震默了片刻,屈半膝下跪:“末将听从指挥使大人的差遣。”一只大雁还在天上飞,就去谈论它该怎么分是件很荒唐的事情,兄弟之间,心齐比什么都重要,眼前的这个局面,唯有兄弟齐心才能将它破开,所以张震要跪。
他一跪,所有弟兄齐齐而跪。
张君即刻说道:“大哥带人去追如玉,她一定会用特别的方式向你通报情报,你是武将,与冠颜冠云的一战,就看你的了。但是记住,勒令所有人,绝对不能叫如玉知道初一被安九月抱走之事,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
于如玉来说,她的安危,远远不及孩子的安危更重要。她有聪明,有急智,会保护自己,可初一是个才几个月的婴儿,安九月又是个疯癫爆燥的性子,若叫如玉知道安九月绑了初一,也许她当时就会急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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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剌大营远远在望,张君忽而勒马。张登亦是驱马上前,来救孩子的只他二人。一座十万人的军营,因为张震的关系,已经叛变,如今归姜顺控制。
营中大军在他们来之前已经集结入京,要助姜顺夺下皇城控制权,所以整个大营中一片死寂,从外望去,一个守兵也无,近乎死寂般的可怕。
这本是安九月和姜映玺两个女人设给张震的死局,如今就等着张君去破。张登勒了马,指着军营地图道:“钦泽,我从正面攻进去,将埋伏的花剌人全引出来,你轻功好,暗潜进去救孩子。”
张君急着要救儿子,勒马转身欲走,忽而却叫张登唤住。老父亲远望着夕阳,一身铁甲,五十岁两鬓斑白,却也英气逼人的老将军,京中少有的美男子,夕阳洒上他皱纹淡淡的英挺五官,大气苍凉。他忽而就老泪纵横,伸出满是粗茧的手道:“孩子,过来,叫爹摸摸你!”
作者有话要说: 张震:良心作者,苦逼的事全让张君干,出风头,救美人,我来啦~~~
第122章 萤火虫
有那么一瞬间, 张君眼眶一红,也欲流泪。他从生来就被放逐, 与父亲之间始终有着深深的鸿沟, 一时无法接受老父亲如此沉颤的语气, 转身道:“你尽量拖延时间, 我只要救到初一,就会来帮你!”
张登纵马走到张君面前, 马腹相抵,硬是掰着儿子的脖子, 年青的,皮肤光洁没有叫岁月霜侵的犟儿子的脑袋掰过来抵到自己额头上, 这是有生以来, 他们父子之间最亲蜜的接触, 在此之前二十多年中,父子之间连手都未牵过。
张登长泪横流:“你们母亲的事, 我向你们道声歉意。邓姨娘若无处可去再回府中,你们要按亲母之理待之。
老三和老四我不操心, 小凤儿的婚事要叫如玉替她择婿,她父亲因我而死,你们要厚妆发嫁她。你和你大哥徜若今后有争, 你一定要退让,若实在不能退让,就想想今日。”
他这是在交待自己的后事了,为了救孙子出花剌大营, 他没想着自己能回去。
张君猛得挣开父亲,额头还残留着他额头上热汗的温度,这种突如其来的亲热叫他难堪无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张登策马往前两步,又道:“对了,还有璃珠,那不过个傻孩子而已,你们不要为难她,若她想要再嫁,将老父生平所有全都给她,叫她带着出嫁。”
他说完,随即于夕阳中策马,向花剌大营正门冲过去。张君在后默了片刻,却是下马,提气窜步,向大营后门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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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震和张诚带着五百骑兵,快马加鞭到一线天时,距如玉和完颜冠云离开此处不过半个多时辰。天上星光点点,明月悬空,山上山下,松柏在无风的夏夜中静静而立。
一线天中有女子在唱《好姝》,于这夏夜中,无伴奏的清唱,凄婉幽怨,当然是唱给张震兄弟听的。张诚道:“这是如玉的声音。”
张震仰头四顾,甲胄遮去他脖子上那道齐齐而切的伤痕,月光下脸上仍带着无比痞性的笑,他到了战场上,嗅到敌人的气味,便会显出这样一种痞性来,仿佛凌驾于一切之上,将最残酷的生死之战,变成由自己主宰拨弄的小小棋局。
他道:“我偶尔听人提过,说如玉入京之前,你曾在西京见过她。”
张诚低头一笑,算是默认。
张震忽而回头,笑盯着张诚,调侃道:“孤女落难,沿街卖画儿,你怎么当时就没把她追到手?”
张诚仍是笑着摇头:“大约我的性格还是太温了些。”
张震提鞭遥指着头顶的山峰道:“你和完颜冠云,赵荡诸人一般,只是小看了她。就像我小看了姜映玺和安九月一样,我们总认为女人不过玩物,可你瞧瞧,她们那弱小的臂膀,可以主宰数十万人的生死。”
张诚顺着他的鞭子望过去,山峰上隐隐有星光,待他聚精会神细细看,便见一闪一闪的星星在月光下微微闪烁,那是成千上万只的萤火虫在努力发出微光,绘出一条大大的箭头,箭头所指的方向,恰是一线天的另一侧。
当沈归接到军报以后,会率大军从云内直奔庆阳府,同时去堵夏州的关口,完颜冠云调虎离山,此时带着如玉的人只怕已经一路北上,趁着云内边防空虚,从云内去往上京。这一线天,是个没有赵如玉的伏兵之所。
张震策马加鞭道:“传所有人绕过一线天,转道往云内,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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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剌大营离西京大营约十里远,要驻扎十万异国番兵,要防他们造反,所以由西京大营呈包围之势。花剌大营半夜时分由姜顺调走,攻打京城。而西京大营则由黄杞领队,往庆阳府方向去解救如玉。
所以如今花剌大营是座空营,毡包扎成的营房密密,张登策马自正门进了花剌大营,高声叫道:“安九月,老子当年打你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