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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太子北逃,七王爷沿途追踪,因北地是骆严驻守的地方,七王爷一时半会儿不敢出手,太子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时机。
    自那晚商议之后,太子再没有耽搁,派出凌绝影卫传信北蔷,欲与北蔷国主借兵。
    北蔷国主没有明确表态,他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这样的大事他不敢妄自定夺,便让凌绝影卫带回了北蔷王室的象征——一红色蔷薇。
    现在,景承衍和任长湛看着面前这盆茂盛的蔷薇花揣测北蔷国主的回应,太子掐掉最顶端开的最好的那朵蔷薇,淡淡道:“准备开门迎接北蔷商客吧。”
    任长湛抬眼看向他:“送来代表王室的红蔷薇,难不成是王室之人亲自前来?”
    太子似笑非笑:“你忘了北蔷有位戚王姬么,这件事北蔷不敢经手他人,北蔷国主能信任的只有他那位亲姐姐,再说,戚王姬早就到了适嫁的年纪,他们出兵,也是为了拯救岌岌可危的北蔷王室。”
    竟然是来联姻的!
    其中关节不难想明白,北蔷王室需要大胤的支持,同时太子也需要向北蔷借兵,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无论如何,这桩交易都要谈成功。
    “你不怕北蔷趁机狮子大开口?”
    景承衍背手而立,笑道:“阿湛你忘了我的凌绝影卫么?”
    任长湛陡然一惊,景承衍的意思竟是这交易不成,就除去戚王姬又或者……
    杀死北蔷王。
    “不必吃惊,你了解我的性子。”太子淡淡一笑,冲任长湛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两天后,北蔷商队进入北烈城,太子听到手下回禀并没有什么表示,仍是漫不经心翻阅手边的画册,宴惜灵同夫君坐在一旁喝茶,她听到这话倒是挪了挪眼神。
    不久有下人禀报北蔷商队来访,吴铎宣人上前,就见进来一位身着北蔷贵族服饰的年轻公子,这位公子看了眼太子,大大方方行了北蔷的弯腰礼:“太子安好。”
    太子端坐在大堂正中,声音沉稳:“风公子不必多礼。”
    这位风公子虽然穿着男装,可那张脸仔细看仍然是女子特有的小巧精致,宴惜灵心想这还是个姑娘呢,就见这位姑娘摘下兜帽,将脸完全露了出来。
    兜帽下是一张略深邃的俊美脸庞,她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头上装饰着大片的银饰,身上是北蔷贵族常见的长袍,脚踏一双短靴,英气十足又俊美柔婉,奇异的和谐。
    “戚王姬,果然好胆魄。”太子扬声赞叹。
    “谢谢皇太子的赞美。”戚王姬被吴铎请到太子身边坐下,她扫了眼大堂中剩余的人,笑道,“风澜此次前来,为的正是前几日太子与吾王商议之事。”
    “不知北蔷王如何抉择。”太子瞥了眼戚王姬,戚王姬坦然与之对视,她嘴角扬了扬,声音清脆:“吾王感念大胤恩德,愿助太子一臂之力。”
    说完,戚王姬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交予太子:“这是吾王亲笔书信,北蔷愿与大胤结秦晋之好。”
    太子接过那封信,他将信封拆开,取出其中折得规整的信纸,苍白的手指压着泛黄的纸张一点一叩,在一室寂静中,叫人平白生出一丝畏惧来。
    “国主所言,句句泣血,许氏一族谋私犯上,实属不忠不敬之臣。”景承衍转头看向戚王姬,但见这个女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注视着他,眼中一片坚毅。
    “戚王姬胆识过人,容貌脱俗,本王亦心生好感,这桩婚约,本王允了。”
    太子将信扣在桌面上,戚王姬起身对太子再行拜礼,她漂亮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风澜愿太子早日平定叛乱。”
    商议完借兵联姻之事,太子邀请戚王姬在北烈府多留了两日。
    宴惜灵亲耳听到太子要与这位戚王姬联姻,又见太子邀请戚王姬在北烈府多住几日,心道太子这是要先和戚王姬培养培养感情。
    不知道太子这样清冷的人,他的女人们是什么模样,她起了好奇心,趁着晚上睡觉前偷偷同任长湛讲了,任长湛却道太子不喜有人近身,至今只有一位侧妃,东宫之中也没有供他泄火的娈宠,所以到了现在,太子仍无子女,身边也没有宴惜灵所想的“女人们”。
    倒是和其他贵族皇室不同。
    宴惜灵回想着戚王姬英气又清丽的脸,心道太子若娶了这位戚王姬,两个人站一起实在是赏心悦目。
    她胡乱想着,被任长湛推到床里面,任长湛掀了毯子盖在两个人身上,声音含笑:“别瞎想了,快睡。”
    宴惜灵在毯子底下扭了扭身子,觉得浑身都别扭,于是将腿翘到任长湛的大腿上,这才觉得骨头舒展了,她寻了个舒坦的姿势阖上眼,也不管任长湛被她折腾的如何独自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宴惜灵忽然被任长湛推醒,她不满地哼了一声,立刻被任长湛捂住了嘴巴。
    这一下让她彻底醒了,她拽着任长湛的袖子示意他自己已经清醒,任长湛这才松开手。屋子里黑漆漆一团,只能看见院子里悬挂着的灯笼发出微弱光线,宴惜灵将头抵在任长湛胸口,大气都不敢出,任长湛浑身紧绷,像是随时要跳起来一样。
    宴惜灵凝神细听,只能听见外面呼啸的风声和夜猫子尖利的叫声。
    她抬头看了一眼任长湛,任长湛盯着窗外,一条胳膊将她护在怀里,宴惜灵惊疑间,就听任长湛在她耳边轻声道:“外面有人。”
    宴惜灵一个激灵,仿佛听到院子中有极轻的脚步声,听起来,还不止一个人。
    任长湛护着妻子,一只手摸到枕头底下压着的长刀,院子中的脚步声极轻,毫无疑问这人武功极高,加上之前掠过院子的人,这批潜入者最少有两人。
    现在还不知晓他们打什么主意,任长湛不敢轻举妄动,他又疑惑起来,他们的院子紧邻太子居所,吴铎出身宫中神武殿,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强者,这群人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到。
    可是直到现在,直到任长湛都发现了动静,为何吴铎那边还没有反应?
    任长湛担心太子,他起身,对妻子道了声小心,便提刀出了屋门。
    院子里树影重重,北地的风将影子刮得四散摇摆,任长湛向太子居所方向望去,只看到屋门紧闭,屋中一片漆黑。
    整座北烈府都陷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他握紧刀,大步敲响太子的屋门。
    不多时,屋中传来吴铎的声音:“何人?”
    “是我,任长湛。”
    任长湛压低了声音:“太子安好?可是睡下了?”
    吴铎的脚步声离大门越发近,下一刻,吴铎开了屋门。
    太子显然是刚刚醒来,他披着衣袍靠在床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见到任长湛,他敛了清冷的眉眼,问他:“怎么还提着刀?”
    任长湛并不隐瞒:“方才我听到院中有人,放心不下就来看看。”
    太子转头看了眼吴铎,淡淡道:“是七叔的人。”
    “是他!”
    任长湛紧张起来:“可是要对你不利?”
    景承衍脸上的淡漠神色不曾变过:“或许,他们潜进北烈府还不曾对我出手,只留下一封信。”
    说完他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也许是过来瞧瞧我死没死。”
    “信?”
    太子指着手边展开的信纸,语气淡漠:“当时离京他并无阻拦,你道是为何,他一早就知道我这身体根本拖不到离开北烈。”
    “难道你身上的毒……有异?”
    太子冷笑一声:“七叔狠心,我这毒竟是无药可医。”
    任长湛愣了一瞬,很快想起自己手中的九珍丹,这是陛下赐给父亲的奖赏,父亲给了夫人,夫人又将它塞进任长湛手中,这么多年过去,除了用来救治宴惜辰的那枚,任长湛手中还剩两颗。
    当机立断,任长湛要让太子服下九珍丹。
    太子没料到他手中有九珍丹,本以为自己必死,哪成想还有一线生机,看着任长湛急匆匆回去的背影,也是一怔。
    宴惜灵缩在床上等夫君回来,门吱呀一响,把她吓得一个哆嗦,待看清是任长湛后,她吐出一口气,张开双臂将自己埋进任长湛怀中。
    任长湛在宴惜灵携带的包裹中翻出一个不起眼的小青瓷瓶,不放心宴惜灵一个人留在屋中便带着她也去了。
    等听完任长湛和太子的对话,宴惜灵才知晓当初任长湛喂给哥哥的药竟然是这等珍贵的宝贝,也才知道太子的身体不止是看起来虚弱这般简单。
    九珍丹虽是医家珍品,可七王爷对太子下的毒也非凡物,任长湛将九珍丹送到太子手中,而后又去寻了骆将军。
    得知此事的骆严虽然心急如焚,可不敢泄露半分,当即命人去请大夫,自己跟着任长湛来到太子屋中。
    一见面,骆严看到景承衍面色惨白,竟是比刚来北烈城还虚弱几分,不禁心头大痛:“康德老贼,辱人太甚!”
    太子见到姨丈为他哀痛,心头一阵感动,他劝慰道:“阿湛给了我九珍丹,我这毒不妨事。”
    骆严侧头看着任长湛,相视片刻终是道出了亲儿的名字:“湛儿啊……”
    任长湛上前扶住父亲,他擦了擦眼睛,唤了声“父亲”,又将一旁的宴惜灵指给骆严:“爹,这是您的儿媳惜灵。”
    “媳妇见过公爹。”宴惜灵急忙行礼,被骆严扶了起来。骆严自他们来到北烈城第一天起就仔细观察过夫妇二人,对这个模样脾性都好的媳妇儿很是满意,现在听到宴惜灵叫了一声公爹,这表示儿子还愿意回家。
    骆严紧紧搂着儿子,一时间老泪纵横。
    门忽然被敲响,吴铎在门外禀报:“大夫来了,可请入内?”
    骆严放开儿子,很快又收敛情绪变成先前威仪的大将军:“快请。”
    进来的大夫是个温雅的年轻人,骆严与他相谈片刻,就见大夫坐到太子身侧。
    大夫将太子打量一番,又执起太子的右手,待看到太子手腕上凝着浅浅一圈红线后,大夫摇摇头。
    太子盯着苍白皮肤下的一圈红色,面上不知是怒是笑:“这是红缠。”
    大夫道:“正是红缠。”
    红缠是一味缠绵的毒,无色无味无解,中毒者全身渐白,四肢处凝起血丝如缚红线,死后尸体泛着淡淡青色,远远看去,如同一尊玉人。
    “果然是无解之毒。”太子拿起先前任长湛递给他的九珍丹吞下,对大夫道,“大夫开些调养的药便好。”
    那大夫垂下眼帘替太子把脉,不多时写了个方子,他对骆严躬身拜别,又由吴铎请了出去。
    绝望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红缠无解,那太子……
    景承衍笑道:“怕什么,我绝不会死在七叔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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