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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夫妻两个闹了个小小的别扭,最后宴惜灵被任长湛哄得心里甜滋滋,心满意足地躺进被窝里。
    虽然白日里燥热,可北烈城的晚上能冷到骨头里,后半夜,宴惜灵被风声惊醒,她缩在任长湛怀里,听着耳边呜呜作响的风声,下意识将脑袋埋进被窝里。
    任长湛迷迷糊糊醒来,将宴惜灵往怀里搂了搂,宴惜灵没有困意,她抱着丈夫的胳膊,想了想,轻声道:“长湛,等回到江城,我们开个酒馆,你当老板我当老板娘,再雇个勤快的跑堂,好不好?”
    任长湛将她的胳膊塞进被子里,无声地笑了起来,宴惜灵靠在他的胸口,能感受到那里一阵密集的抽动,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听在宴惜灵耳中竟是说不出的安心。
    “好。”任长湛困倦着,有一搭没一搭和宴惜灵聊天。
    要是能早点就好了。
    要是上辈子任长湛能早点来提亲就好了。
    北地的风勾起宴惜灵对前世的唏嘘,她鼻子酸酸的,声音也含混:“睡了睡了,明天你还要带我上街看看。”
    任长湛无法知晓宴惜灵前世的经历,他只当宴惜灵远离江城才忽然感伤,伸臂将人护在怀里后,任长湛吻了吻宴惜灵的眼睛。
    第二天任长湛带着宴惜灵去了北烈长街,宴惜灵出门前还惦记着夫人说要带她去逛逛的话,但夫人这会儿不见身影,宴惜灵便给昨天那个虎头虎脑的小丫头留了话——自己去去就回。
    北烈街上随处可见与中原人完全不同相貌的高大商贩,宴惜灵跟着任长湛在一处卖刀兵的摊位前停下,宴惜灵虽不爱武器,却喜欢这些长刀短兵精致的外形。任长湛随手摸起一柄匕首,翻看几番后掏钱买了下来。
    “这匕首做的精巧,送给娘子防身用刚好。”任长湛将匕首交给宴惜灵时如是说道,宴惜灵接过匕首,很小心地将它收进袖中。
    北烈城里交换最多的商品除毛皮金银外,还有一些食物。
    宴惜灵接过任长湛递来的骆驼奶,实在没胆量喝下这东西,毕竟旁边那个叫骆驼的畜生长得教人害怕。
    任长湛也不催她,自顾自将一碗骆驼奶喝干,还吃了两块骆驼肉干,宴惜灵见他敢吃,便喝了一口,这一口差点让她吐出来,奶腥味很大,还有股微微的酸味,宴惜灵不好当着店家的面吐出来,皱着眉头示意任长湛替她挡一挡。
    任长湛没想到宴惜灵这么大反应,也是有些后悔,宴惜灵吐完嘴里的东西,可怜兮兮地立在原地,任长湛见她眼角红红的,心里怜惜,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歉。
    “我还好……”宴惜灵顺顺气,惊奇道,“这骆驼奶还剌嗓子呢。”
    任长湛和她继续走,一边走一边向她讲述北烈城附近的风土人情,宴惜灵听得津津有味。两个人走累了,便在路边的摊子前停下,任长湛要了两碗羊肉,再三保证这羊肉汤宴惜灵绝对是吃得下的。
    宴惜灵闻着肉香,和任长湛面对面坐在街边的凳子上,两个人埋头喝汤的时候,宴惜灵不经意一瞥,两个熟悉的身影跳进眼帘。
    绝不会认错,那是将军和夫人!
    将军夫妇换了身简单的衣物,像是一对寻常夫妇,两个人见到任氏夫妇便向他们走来。
    夫人一如既往地和善,她眯眼笑着看向任长湛,再打量着宴惜灵,最后她拉着将军挨着二人坐下。
    脱去战甲的老将军和那些和蔼的长辈没什么不同,他看向任长湛的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感情,宴惜灵甚至觉得他会喊出任长湛最初的名字。
    但是没有,所有人都知道真相,都明白彼此的身份,可谁也没有点明。
    夫人的眼睛有些红,将军拍拍她的手,转身要了两碗羊肉汤。四个人安静地围坐在大街上喝一碗羊肉汤,像平凡的一家四口。
    现在,任长湛的身份已经被夫人知晓了。
    回去的路上,宴惜灵觉得夫人有些可怜,她大概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任长湛,毕竟,是她“抛弃”了这个儿子。
    她抬头瞄了眼任长湛,发现任长湛面色平静,于是扯着男人的袖子,她问道:“长湛,是将军告诉夫人的吧。”
    “嗯。”任长湛应了一声,“我爹他舍不得母亲难过。”
    “我也舍不得你难过。”宴惜灵挽住男人的胳膊,安抚般摇了摇,“如果,如果你心里也放不下夫人,不如相认,对你对她都是宽恕。”
    任长湛有自己的想法,他看了眼妻子,叹道:“我……如果时机恰当,我会考虑。”
    回到府衙,太子正由吴铎陪着在院子里喝茶,他见到任长湛与宴惜灵从外面回来,眼皮微抬:“过来喝茶。”
    一副命令的口气。
    任长湛习惯他这样的语气,与宴惜灵一同上前在石凳上坐下,任长湛心细,向一旁侍奉的婢女要了个软垫子为宴惜灵铺好。
    景承衍看着任长湛扶着宴惜灵坐下,便在石桌上摆了两个茶杯,吴铎上前想倒茶,被太子拦下,他亲手烹茶倒水,将盛着清亮茶汤的两枚杯子递到二人面前。
    吴铎遣退一旁的下人,自己则守在月门外。
    “京中传来消息,皇上身体越发不好,七王爷把持朝政,前两日刚贬了几个不服他的大臣。”
    太子握着茶杯,垂眼的模样又冷又傲,宴惜灵不敢出声,可心里明白的很,太子远走,七王爷又在宫里控制着病弱的皇帝和朝政,现在太子可以倚靠的只有骆将军和太子所剩不多的心腹。
    如果太子一子落差,所有和太子有牵扯的人都将是死路一条。
    “所以,你只有一次机会。”任长湛淡淡道,他喝下太子亲手烹制的热茶,手指点在石桌冰冷的桌面上,“待到秋后,西北玉迟和毕齐两国定不安稳,如果太子要重回帝都,可趁此两国作乱中原时出兵。七王爷不会不镇压边境叛乱,那时,他兵力分散,太子可长驱直入,剿灭判臣。”
    玉迟和毕齐是西北地区两个小国,时常在秋收后骚扰中原边境掠夺粮草,他们不敢正面与大胤冲突,每次骚扰进犯皆让人措手不及,如跳蚤般叫人烦扰不堪。
    “七叔不会坐以待毙,我们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料到。”太子拂去桌上落花,目光冷冽,“为今之计,只有借兵,速战速决。”
    “你是说,要向北蔷借兵?”
    “正是。”太子点头。
    北蔷位于北烈城东北方向,兵马实力一直不可小觑,三年前老国主病逝,新国主年幼羸弱,朝政三分,北蔷一直萎靡不振,这让大胤有了喘息之地。
    向北蔷借兵需要考虑的,是用什么代价换取兵力。
    任长湛看向太子:“北蔷的条件是什么?”
    景承衍却淡淡一笑:“北蔷国主弱无依靠,我向他们借兵,反倒是帮了他们,这条件,轮不到他们来提。”
    太子胸有成竹,显然已经是有了对策,只是这件事非同一般,还要再与骆将军商议才是。
    心里这块大石头落下,任长湛的表情也轻松许多,他与太子又闲聊了两句,一直默默喝茶的宴惜灵忽然听到太子提到了她的名字。
    “啊?”宴惜灵下意识啊了一声,就见任长湛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她,太子一向清冷的眼睛里也有隐隐笑意。
    见她迷茫的模样,任长湛解释说:“方才我与太子闲聊,聊到你我在江城之事,他夸你与一般女子不同,颇有些胆识。”
    宴惜灵的声调随着任长湛这句夸赞有些拔高,她有些小得意:“毕竟,没有些本事还嫁不到夫君。”说着她笑意盈盈地看了眼任长湛。
    太子牵动嘴角笑了笑,有些疲倦地阖上眼,先前七王爷给他下的药毒性霸道,让太子身体受损不少,要想彻底拔毒还得长期调养,再加上车马劳顿,更是伤了元气。任长湛见他倦了便和宴惜灵离开,没忘了嘱咐门口的吴铎注意景承衍的身体。
    宴惜灵看到太子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对他之前无礼之言的埋怨也没了,好好一个人被作践成这样,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惜灵,你一直在想什么?”任长湛见宴惜灵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发问。
    “我在想啊,咱们平头小百姓总想着自己能有皇子公主这样的福分,可没几个去想这福分也不是白白落头上的。太子这般尊贵的人尚且如此,何况其他人呢。”
    宴惜灵想起前世在孙家听到看到经历到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叹息道:“算起来,还是当个平头小百姓好点。”
    “娘子说的有理。”任长湛牵了她的手,“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是件奢侈的事。”
    太子心有对策,当晚就与骆将军任长湛他们商议,直到后半夜才散去。
    宴惜灵等不到夫君回来便靠着床头睡着了,任长湛回来见她睡得正熟就轻手轻脚将人抱着躺在床上,他替宴惜灵脱去衣袜,搂着人钻进被窝里。
    宴惜灵被他的动作唤回点神智,知道夫君回来,她伸出一条胳膊搭在任长湛脖子上,哼哼两声又陷入熟睡。
    男人笑着贴紧她,缓缓阖上眼。
    与七王爷的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他要上战场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能做的,是将宴惜灵深深地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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