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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
    思及此,陆瞳不动声色攥紧了手中绒花。这绒花是方才在宝香楼下就被她拔下来的,一直握在手心。
    吕大山注意力全都放在雷元一行人身上,并未将陆瞳放在眼里,毕竟她看起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雷元身后的弓箭手已经将弓箭拉紧,只等雷元一声令下,就要一箭射来。
    就在这时,陆瞳猛地扬手,吕大山猝不及防之下,被她带得后退两步。然而抓着她肩的手掌并未松开。
    下一刻,陆瞳手中的绒花花针,恶狠狠刺向吕大山左眼!
    身后响起了惊呼声。
    第十二章 裴殿帅
    温热的血溅了陆瞳一脸。
    周围一片嘈杂。
    混乱之中,吕大山侧身躲闪,花针没能刺中他的眼睛,刺中了他左颊。
    陆瞳下手极重,银针几乎半截没入对方脸皮中,又被狠狠划开,登时显出一道血肉淋漓的口子。
    吕大山吃痛,暴怒至极,顾不得雷元,刀尖直冲陆瞳而去:“臭婊子,我杀了你!”
    然而陆瞳早在他躲闪的那一刻挣脱了桎梏,立刻朝前跑去。刀尖带起的凶暴杀意从侧方袭来,她躲避不及,眼看着那丝银光将要落在脸上。
    “姑娘小心!”银筝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刀下去,纵然不死,也必然容貌尽毁。
    而他们身后,马上的雷元眯了眯眼,一挥手,身后手下长箭直冲吕大山而去。
    陆瞳感到冰冷刀锋已经近在眼前,不由得咬了咬牙。
    她并不在乎容貌,如果容貌能换回性命,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容貌舍弃。
    但不是在现在。
    千钧一发之时,远处忽有破空之声。众人还未看清楚,就见一线金光穿透人群,重重擦过陆瞳眼前的刀锋,将刀尖撞得往旁边一歪。
    陆瞳一惊,下一刻,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来人顺势握住吕大山拿刀的手,只听得“咯吱”一声,似是骨头被捏断,吕大山痛得大叫出声:“放手!”
    他的下一句话还未出口,就被重重踢飞出去。手中长刀却落入对方之手,挡住了朝他心口飞来的那支利箭。
    “哐当”一声。
    箭矢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四周寂静。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迟滞,偏偏每一分都恰到好处,早一刻或是晚一刻,都不会是这种结局。
    陆瞳瞧着地上的那只金色箭矢,方才,这人就是用箭撞飞了吕大山朝自己飞来的刀尖。
    她抬眼朝前看去。
    长街上满是摊铺被掀翻后的一片狼藉,重重人马中,站着个手持弯弓、穿大红锦狐嵌箭衣的年轻人。
    被如此多兵马围着,此人也神情轻松,气势半分不矮。他顺手将长弓一收,适才看向雷元,笑道:“抓个人而已,雷捕头阵仗真不小。”
    雷元神情有些难看,半晌,道:“裴殿帅。”
    陆瞳心中一动,殿帅?
    那头的杜长卿正对银筝低声道:“他是当今殿前司天武右军都指挥使裴云暎,看来,雷元这回是踢到铁板了。”
    地上的吕大山蜷缩在角落呻吟着,他手腕被折断,又被踢得骨头俱碎,再没了刀,不过垂死挣扎。
    雷元看向裴云暎,面上挤出一抹笑来:“殿帅,我等奉命捉拿逃犯,现下逃犯就擒,烦请回避。”
    裴云暎啧了一声:“雷捕头抓人,上来就放死箭,刚刚要不是裴某出手,逃犯差点就死了。”他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事关军马监一案,犯人交由刑狱司往审刑院收理。雷捕头如此下死手,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雷元豁然变色,冷冷道:“殿帅,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年轻人又笑了,他道:“玩笑而已,雷捕头这么紧张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雷捕头是心虚了。”
    “你!”
    他侧首唤道:“段小宴。”
    从人群中,走出个圆脸圆眼的青衣少年:“大人。”
    裴云暎看了一眼吕大山:“把他带回去,交由刑狱司。”
    “是。”
    雷元看向裴云暎,语气很冷:“殿帅,吕大山是我兵马司要抓的人。”
    “涉及军马监一案,同天武右军也有几分关系,我送去也一样。再者,雷捕头抓到人,不也要送往刑狱司么?”裴云暎饶有兴致地开口,“莫非雷捕头还有别的私刑要用?”
    这话说得诛心,一旦传到天家耳中,必然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雷元定定看着他,裴云暎似笑非笑。
    僵持片刻,许是已察觉到今日之事已再无转圜余地,雷元也不再纠缠,只看向裴云暎意有所指地开口:“那就有劳殿帅费心了。待回到兵马司,下官会将今日之事回禀上头,多谢殿帅一片好意。”
    裴云暎懒道:“辛苦。”
    雷元又狠狠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吕大山,这才勒令手下离开。
    长街上霎时间少了一半兵马。剩下的一半,是裴云暎带来的。
    陆瞳方才瞧见这二人暗流涌动的官司,忽然感到肩头一片濡湿,抬手摸去,才发现是刚刚被吕大山刀尖划破的伤口将衣领染红了。
    银筝扑了过来,紧张地盯着她的脸:“姑娘,你流了好多血.....”
    陆瞳抬手抹去脸上血迹,浑不在意地开口:“不用担心,不是我的血。”方说完,就听见头顶传来人张皇喊声:“小姐没事吧?”
    陆瞳抬头,就见方才那位太师千金,正坐在二楼的花台处,被众人簇拥着细细安慰。
    吕大山出现的时候这位小姐被护卫护着退进宝香楼,此刻吕大山被带走,像是受了惊,她头上帷帽已经摘下,透过人群依稀可以瞧见半张脸,生得玉软花柔,声音里尚带惊惶颤抖。围着她的人不知是雷元的手下还是裴云暎的手下,足足有七八人,个个嘘寒问暖,送水端茶。
    “戚小姐不必担心,已叫人通知太师府上了。”
    “这里护卫森严,今日事出突然,令小姐受惊,是兵马司之过。”
    “小姐要不要先用些凝神香茶?”
    体贴的话顺着风不断飘到人耳中,陆瞳这头无人问津,孤零零得可怜。
    银筝也瞧见了两头对比的鲜明,低声道:“姑娘颈上的伤……”
    陆瞳收回目光,宝香楼隔壁不远处有家胭脂铺,她道:“去旁边清理一下吧。”
    银筝扶着她站起身,往那胭脂铺走去。这边的官兵们有人瞧见了她们动作,喊道:“哎,等等,那边两位,还没誊记呢!”
    杜长卿忙迎上去笑道:“我来,我来帮她们写!那姑娘是我们仁心医馆里的陆大夫!我是东家!”
    这动静落在裴云暎耳中,他看了一眼杜长卿,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转头去看身后。
    方才走过的地方,一片狼藉中,躺着一朵蓝雀绒花。
    绒花半朵花瓣被血浸透,泛着斑驳湿意。
    他俯身,捡起地上绒花,待看清这绒花的背后,神情忽而闪过一丝异样。
    这绒花背后的花针锋利尖锐,淬着惨红的血。
    一共有三根银针。
    第十三章 交锋
    陆瞳被银筝扶着,走到了离宝香楼不远处的胭脂铺里。
    胭脂铺的掌柜是个丰腴妇人,方才吕大山冲出来的时候她吓坏了,躲在店门后窥见了全过程。此刻见陆瞳满身血迹,女掌柜也心生同情,去叫人打了盆热水,让她们二人在里间清洗一下。
    银筝将帕子在水里浸湿,一点点替陆瞳擦拭面上血迹,语气十分担忧:“这刀痕不知以后会不会留疤……”
    “无碍,”陆瞳宽慰她,“伤口不深,回客栈上点药粉就是。”
    银筝瞧着瞧着,愤然开口:“那逃犯一开始明明是冲着旁边那位去的,要不是她家护卫出手,姑娘何至于此,真是歹毒心肠!”
    她说的是太师府那位小姐。
    陆瞳垂下眼睛。
    想来吕大山逃至此处,也是瞧见了太师府的马车才动手劫人。倘若他今日挟持的是太师千金,真能逃出生天也说不定。
    可惜阴差阳错的,挟持了她一介不值钱的平人。
    银筝一边拧着帕子,一边问陆瞳:“不过,姑娘刚才怎么就突然动手了?吓了我一跳。”说起刚刚一幕,银筝仍然心有余悸,“姑娘素来冷静,今日却有些鲁莽,那逃犯虽凶恶,官差来得也不少。姑娘就算不动手,他们也会将姑娘救出来的。”
    陆瞳心中嘲讽地一笑。
    雷元会救她?
    她分明看到雷元身后的弓箭手已经搭紧弓弦,可没有丝毫要在意她死活的意思。
    而且方才那个裴殿帅字里行间之意,雷元似乎想杀吕大山灭口。
    她是这场官司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死了也无足轻重。
    陆瞳道:“因为我不信他们。”
    银筝一怔:“姑娘?”
    “他们对逃犯势在必得,我怕他们为了抓人,拿我当了靶子。”陆瞳声音平静,“我并非千金贵女,只是一介平人。在这些官户权贵眼中,蝼蚁不如。”
    “我不想将性命交到他们手上,我只相信自己。”
    银筝愣了愣,一时没有说话。
    一片沉默中,忽然有人声响起。
    “听上去,陆大夫对盛京权贵颇有怨气,莫非曾有过节?”
    陆瞳蓦然抬眼。
    胭脂铺里弥漫着香甜的脂粉香气,里间无窗,只点了昏暗油灯。一大扇屏风上画着几枝新开的芙蓉,粉凝芳叶,暗香初绽。灯影摇曳中,从屏风后走出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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