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一听到任宙远的声音,满脸惊讶地扭过头,还没等他开心起来,就听到任宙远批评他,顿时一张笑脸又垮下来。
他瘪嘴委屈地看了任宙远一眼,又低下头,两只手揪着书包的带子勾了几下,那样子要多委屈就多委屈。
任宙远也没打算真的和他置气,将他从车里抱出来,安安一到他怀里,就将头埋在他颈窝,两只小手抱住任宙远,小声嘟囔道:“爸爸明明不想让安安来这里上课的。”
任宙远瞬间心就软了,摸了摸他的头道:“爸爸不是不想让安安来,”他撒了个小谎道:“只是爸爸对比了一下,觉得安安上课的那个地方好像好一点,老师也是说中文的,爸爸想让安安听明白老师在说什么。”
安安一听就激动起来了,小腿蹬了一下,猛地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但整张小脸都是说不出的兴奋。他指着任宙远身后的维奇大楼道:“这里的老师有会说中文的,很厉害的!”
“哦?”任宙远故意逗他,“是哪个小朋友说最——讨厌外国人的?”他故意加重语气,一脸戏谑地挑眉看着安安。
安安脸都红了,被任宙远当众拆穿他的谎话,支支吾吾地嘟囔了几句,对着任宙远眨了眨眼,发现任宙远是逗着他玩的,才又笑着说爸爸是坏蛋,继而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多维奇的好话。
任宙远认真地听着他说,这是安安继上次去完维奇后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那么多话,难得两次看见他这么活泼,都是托了维奇的福,他是不知道自己身后这座大厦到底有多么有魅力,但是如果能让安安变得开朗一点,即使冒着那一丝被察觉的风险,他也愿意。
如果自己小心一点……他看了范文锋一眼,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目送范文锋抱着安安走进了维奇的大楼,任宙远叹了口气,抹了把脸回到办公室。
想着安安在楼下上课,任宙远有点心不在焉,连稿件都看不进去,在电脑上打开了文档,过了好久才发现自己还盯着前前头的那两句话,但是上面写的是什么都没记进脑子里。
握着鼠标的手也满是汗,现在的他实在太紧张了,总是担心安安会被发现,但是上天似乎听到他的请求,直到安安上完课后,范文锋将他送回家里,整个过程下来也没出什么状况,让任宙远狠狠地舒了口气。
他开始说服自己,也许安安和列昂尼德真的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像,毕竟在中国人眼里,外国人估计都一个样,也就只有他觉得俩人长得像。
他让范文锋代为报了维奇的兴趣班,之前那家也不去了,费用退不回来,让任宙远又心疼了一把,于是他又兴起了写稿赚外快的念头。
恰好之前那个研究外国文化的又联系上范文锋,对方给的费用也高,任宙远合算了一下,便打算先暗自草拟个大纲,做点准备。
日子这样倒是也过得舒心,和列昂尼德保持安全的距离,看着安安一天比一天开朗,一切都似乎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过不了多久,他就听到了一个消息,一下便敲碎了他自以为的美好,将所谓的舒心搅得乱七八糟——
听说列昂尼德的未婚妻来维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吐槽小剧场*
罗恩:很可以的啊,一出场就来个大的
列昂尼德:嗯哼
任宙远:很可以的啊,一出场就来个大的
列昂尼德(讨好脸):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第12章 长进
听闻这件事之前,任宙远只是稍微察觉到一些不妥。好不容易他才狠下心为安安报了维奇的班,怎么知道自那以后,列昂尼德却经常在公司出现,任宙远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带安安去上课,惹得安安都有点小情绪了。
那几天任宙远难得地被安排了写一份有关推广STEAM的文章,这是进公司以来第一次被正式安排撰写的稿件,而安排工作的,正是那天跟在列昂尼德身后的秘书先生。
之前和列昂尼德交谈的时候,任宙远记得列昂尼德称秘书为罗恩,却没想到这人竟然中文名也叫罗恩。
罗恩看起来和任宙远差不多年龄,虽然两人的外貌都挺出众的,但是和任宙远却有着截然相反的气质。
如果说任宙远是安静而又带点书卷气的,罗恩就是那种很容易便能抓住别人眼球,有点炫目又外放型的男人,给任宙远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有点骚包。
这个骚包那天带着一沓资料来到任宙远办公桌前,啪嗒一下垒在他面前,拍了拍手有点不耐烦地对任宙远说明了要他撰写的内容,完了之后带着点好奇的目光,光明正大地注视了任宙远好一阵子,才拍拍他的肩,道了一句加油,转头就走了。
任宙远看着那一桌子的资料脸都抽了,他不是没有看过比这更多的资料,以前写论文的时候看的比这还多不知多少,只是就一个推广稿,至于吗?
但是不管怎样,秉承着敬业的精神,他还是把那堆东西全看进去了,正好他目前也在研究这方面的内容,于是结合自己所理解的,很快便写了一篇他认为还算不错的稿件。
完成后他联系了罗恩,想让他来拿一下原稿,但竟听到对方在电话那头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说:“哦你写完啦?直接拿上去给老板看吧,正好老板今天在公司,我现在外出了,这个稿件还挺急的,麻烦你今天就拿过去吧。”说完没等任宙远多说一个字,啪地一下就挂了电话。
任宙远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都黑了。
他拿起刚打印出来的原稿,瞬间觉得眼前的稿件犹如烫手山芋,心里想的是,不知道现在辞职还来不来得及?
他深呼吸一口气,暗骂自己杞人忧天,想提起勇气一鼓作气闯进列昂尼德办公室,放下稿件马上闪人,但是气只提到他胸口,就秒泄掉了。
明知道列昂尼德认不出自己,但还是会紧张。这种害怕的心情已经跟了他五年了,事到如今就像是他身上的一块肉一样,当察觉到危险时,下意识就会伸手去挡掉。
他在这边对着薄薄几张纸做着天人交战时,坐在他隔壁的孔飞像是看异类一样看他。
终于在任宙远叹了第十七次气时,孔飞忍不住了:“我说你这是在干嘛?”
任宙远顿了一下,有点尴尬地转头看他道:“有份稿件要交给大老板,有点紧张。”
孔飞一听就来兴趣了,滑动着椅子凑近任宙远,一脸羡慕地看着他手上的稿子道:“真好啊,你们文化人就是不一样,那么轻易就能看见大老板,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也只是在年会上看见过他一次。”他拍了拍任宙远的肩道:“小伙子不错,有前途!去吧,紧张什么,这是你表现的好机会!”
任宙远瞥了他一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他更好奇孔飞说的话:“你说只在年后上见过老板一次?平时老板也会来我们这一层走动啊,我都看见他好几回了。”
“什么?!”孔飞震惊道:“我从来没在这层见过老板啊!”
说完他被杜易博拍了一下头,埋怨道:“太大声了。”
任宙远笑着看孔飞摸了摸后脑勺,回他道:“平时下班的时候吧,我也碰见过三四回了,不过几次都是正好加班,你这家伙早就回去了。”
孔飞扼腕道:“就知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他抹了把脸,又打起精神来,“哎那啥,这证明你跟老板有缘,这还紧张什么呀,直接上去把稿子丢给老板得了,你这个岗位本来就是老板重金聘请回来的,我有你这等能耐,我巴不得天天在老板面前晃荡。”
任宙远被孔飞逗笑了,紧张也褪去一点,他跟孔飞开玩笑道:“那行啊,给你个机会去表现表现,让老板也记得你。”说着把稿子往孔飞那儿一递。
孔飞看着眼前的稿子眼都直了,看那样子还真的有点想接下来,但是最后还是摇头又摆手道:“还是别了,老板气场太大,我看见腿都要抖三抖。”说完他又想到些什么,一脸猥琐道:“哎这个机会还是留给你吧,你运气可真好,”他凑近任宙远,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听说今天老板的未婚妻都来了,你给我仔细点看,回来给我说说老板的未婚妻长什么样子啊。”
任宙远闻言一愣,有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腔扩散,他也无意去深究自己这种微妙的心情,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拿起稿子便往外走。
一路往列昂尼德的办公室走去,任宙远心里觉得自己此时应该是抗拒的,但是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速度,一晃神的功夫,就到了办公室门前。
他深呼吸一口气,低头看了眼手上拿着的稿子,双手紧张得有点汗意,纸张边缘都有点潮了。
门的另一边很安静,任宙远想起孔飞的话,脑子不断在想象着等一下开门后会看见的场面,刚腾起的一丁点勇气又退去不少。他甩了甩头,抬手敲了两下门,出乎意料地里面的人很快就回了句“进来”。
任宙远忐忑地开门走了进去,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但是孔飞说的倒是没错,他的运气确实挺好的,那个传说中的老板和他的未婚妻都在里面,从他踏进房门的那一刻,两人齐刷刷地向他看来。
任宙远清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抬了抬手上的文件道:“罗恩让我来交……”
列昂尼德皱眉看了他一眼,那神情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耐烦,还未等任宙远说完就开口道:“你先回去。”
任宙远愣了一下,脸上有点难堪,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又听到列昂尼德说:“不是叫你。”他指了指任宙远,摆了个留下的手势,转过头对站着的那个女人说:“娜塔莎,你先回去。”
被唤为娜塔莎的女人一听,姣好的面容一下子就扭曲了,她一把冲到列昂尼德办公桌那儿,“嘭”地一声双手猛地拍在桌面上,声音尖锐道:“哈?!列昂尼德你是什么意思?你父亲让我来这里找你,你现在为了一个中国人要赶我走?!”
任宙远被她拍桌子弄出的声音吓了一跳,站在门边有点不知所措,他无意探听这两位的对话,但是留又不是,走又不行,左右不是人。
列昂尼德的脸色越来越差,连任宙远都能察觉出他在隐忍着的怒意,他对娜塔莎道:“我说了,你先回去,不要让我再多说一遍。”
“我偏不!”娜塔莎说着还一屁股坐下,抱胸看向列昂尼德,眼里满是挑衅。
气氛不是一般的糟糕,任宙远尴尬得头皮发麻,他视线飘向列昂尼德,觉得他下一秒就会爆炸。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他的预料,列昂尼德没有原地爆炸,反倒是默许了娜塔莎的行为一般,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随后起身绕过她,径直往任宙远的方向走过来。
任宙远顿了顿,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子,在列昂尼德距离他还有一步之遥时忙将手上的稿件递过去,那态度恭敬得活像他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尊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