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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球躲洋鬼子 作者:木米花

    在任宙远怀安安期间,他几乎躲在家里足不出户,直到生下安安,也差不多花光了他以前攒下来的所有积蓄。在安安快一岁的时候,剩余的钱已经不足以支撑两人的生活,更别说安安还那么小,就算饿了任宙远自己,他也舍不得饿着安安。

    那时候他一天发几十个简历,但因为安安太小,他没钱请月嫂,又没有公司愿意让他带着孩子上班,拖了好久都没能找到工作。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份关于考古的工作,其实严格来说他并不是考古专业的,但是那个考古团队要研究的恰好是关于古文字的内容,而整个团队马上就要出发,考古队里多是只愿意待在高校坐等队里的人拿到成果再写论文的,因此考古队迟迟凑不齐人数,所以尽管任宙远带着个孩子,队里的人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别中途喊辛苦耽误大家就行。

    误打误撞地任宙远就加入了考古队里,一干就是两年,安安也从一个小团子慢慢长大,会走路会喊爸爸。

    小的时候安安五官没长开还没看出什么,那头红棕色的发色也只被当作是孩子营养不良头发没长好,大家还说这娃高鼻子大眼睛的看着还特别可爱,可是随着安安越长越大,同一个队伍里的人就看出来,这孩子根本不是什么营养不良,纯粹就是一个长得漂亮的混血儿。

    这些大半辈子在外奔波的老古板,还是些研究中国古文化的老古板,长期怀有一种对中国文化的骄傲,同时也莫名地带了点对外国文化的蔑视。

    任宙远本来进队时就带了个“拖油瓶”,在他们眼中已经埋下了点不满的种子,只是因为考古队急需用人,才勉强将他招了进来。

    大家见任宙远年纪轻轻就自己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上山下海,也从没听他说过孩子的妈,长期以来就在他们眼中没有落下什么好印象。

    现在他们发现这娃不仅没妈带着,还是和外国女人生下的,这群老古板瞬间就觉得任宙远是个爱玩的年轻人,读个书都能把人家的肚子搞大,还搞到外国去!于是这件事在考古队中就像砸下了一颗定时炸弹,慢慢地,任宙远察觉到大家对他们父子俩不那么友善。

    安安那时候年纪虽小,可没妈的孩子特别敏感,两岁多就已经很护食,容不得别人说他爸爸不好。考古队的人想着安安就是个小奶娃,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谈论任宙远,看安安的眼神还带着赤裸裸的鄙视,让安安下意识就想躲着那群老头子。

    任宙远因为年轻,经常被派去干些体力活,安安想跟着爸爸去,但考古的工作怎么也不轻松,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任宙远也不得不将安安放在那群老古板身边。

    也就是这样,那些人在任宙远背后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在任宙远面前还能保持虚伪的礼节,到了背后,就是直接当着别人儿子的面口沫横飞,说得似模似样,活像他们当初看着任宙远怎么弄大别人女孩子的肚子,又只要孩子不要娘一样。

    安安从小就比别人家孩子聪明,一岁不到就会叫爸爸,如今快三岁了,早就能听懂大人说的那些话,他一直抿着小嘴,听了许多骂他爸爸的话,委屈得跟什么似的,眼眶总是挂着泪,但是却隐忍着不掉下来,等任宙远一回来,就粘他粘得撕都撕不开。

    任宙远一开始只以为他是想爸爸,但是一次出任务中途出了点意外,回来得早了,还没进门就听见那群老古板在大声地聊着什么,几米开外都能听到他们大笑的声音,等走到房门前,才听明白,他们口中聊着的,正是自己。

    任宙远自己带着孩子出来,早就料想到会有人在背后碎嘴,却没想到这群自诩学者的人,居然也是这种调调。他叹了口气,正准备弄出点声响让里面的人收敛一下,却没想的转身时竟瞧见安安蹲在房间角落,双手捂着耳朵,两眼通红抿着小嘴隐忍着不出声,那颤抖的小嘴看得任宙远的心猛地一抽,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他也顾不得里面的人都是些在业界有点声望的老者,“嘭”地一下踹开了房门,两步走到角落一把将安安抱起,脸色黑到极点。

    他气的一句话都说不上,胸口突突地起伏不平,耗尽全身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怒气压下去一点,瞪了那群目瞪口呆的老者一眼,转身就抱着安安走了。

    他一声不吭地将安安抱回到自己房间,途中安安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伏在他肩上,但是肩上传来的湿意灼痛了任宙远的心,他将安安抱得更紧,心里后悔得不行。

    那天晚上他哄了安安好久,才将安安哄得愿意张口说话。

    安安隐忍了那么久的日子,就是不想让爸爸知道别人在说他,虽然安安年纪小,但是已经懂得心疼任宙远。然而如今任宙远已经知晓那些人在背后说他坏话,被他哄了几句,安安才哭着鼻子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说他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任宙远。

    任宙远听得直皱眉,本想将安安放在那些人身边好照顾安安,但是别说照顾了,竟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说他父亲的坏话,一想到安安蹲在角落忍着不哭的画面,任宙远就怒得想揍趴那群老古板。

    安安抱着任宙远,在他怀里抽泣着小声道:“那些伯伯说安安不是爸爸的儿子,说安安是外国人生的野孩子,爸爸,什么是野孩子呀?”

    任宙远握着双拳,手筋都突出来,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说出来的话尽量温柔。他拍了拍安安的背道:“安安才不是什么野孩子,安安是爸爸的孩子,爸爸最乖最乖的孩子!”

    他说出的话有些颤抖,但是好歹还是压下去了。安安小手揪着任宙远的衣摆,语气中带着点小心翼翼道:“那安安是爸爸生的吗?”他抬头瞄了任宙远一眼,又低下头失落道:“安安和爸爸长得一点都不像……”

    任宙远一愣,抱着安安的手又紧了紧,他抬起安安的头让他看着自己道:“爸爸是中国人,所以安安也是中国人,你看安安的眼珠子是不是和爸爸一样黑黑的,外国人都是蓝色绿色的眼珠子,哪有安安这么好看的黑眼珠呢?安安就是爸爸的孩子,安安的黑眼珠就是最好的证据!”

    就是这么一番话,让安安深深地记到脑海里面去了,等他慢慢长大,才终于弄明白当初那些老头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而随着他混血儿的轮廓越来越鲜明,那张脸长得和列昂尼德越来越像,说他“外国小孩”的人也越来越多。

    自那以后,“外国人”已经成为一个不好的词汇,那在安安心目中的分量,相当于说他不是任宙远的儿子。

    于是当任宙远听到他说维奇里的老师都是外国人时,这种久违的无力感又瞬间涌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安到底是哪国人小剧场*

    安安:安安是中国人!

    列昂尼德:但是你是我儿子啊

    安安:安安的爸爸是中国人!

    列昂尼德:我……我……你高兴就好

    任宙远:辛苦你了,“妈妈”

    列昂尼德:……你们高兴就好QAQ

    第11章 再迈

    范文锋知道当年任宙远曾加入过考古队的事,但是这些内容都是头一次听闻,不禁听得有点目瞪口呆。

    他知道任宙远过去的日子很难熬,特别是刚和自己认识的时候,却没想到那只是冰山一角,如今看着对面坐着那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着过去这些事,心里突然就觉得憋得慌,想替那个曾经的任宙远出头教训那些老头子一番。

    他问道:“那你后来就这样退出考古队了吗?你就任他们这么欺负你们父子俩?”

    任宙远帮安安擦了擦嘴角,耸了耸肩道:“不然还能怎么着?那时候我只是个刚出社会的毛头小子,屁大点的能耐都没有,我还担心中途走掉他们会不把钱结给我,但是或许是他们也觉得自己理亏,倒是在我走的时候没多说什么。”

    想起过去那些日子,任宙远笑着摇了摇头,也幸亏从那里面跳出来了,之后遇上范文锋,他的生活也有所改善,终是能靠着自己的能力打拼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安安这次意外的发言,让任宙远又重新重视起这个问题来。他以为事情过去那么久,安安早就忘记那些事了,却没想到伤害一旦造成,所带来的影响远远无法轻易抹去。

    范文锋给他倒了杯茶,道:“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也别提了,把现在的日子过好就是。”他想了想又说:“但是安安的事儿,你可要好好想一想,他不可能一辈子……就那样。”

    任宙远低头看了安安一眼,见他乖乖地拿着筷子自己夹菜吃,也有些头疼。

    他是从没想过要区分自己的儿子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这么一回事,但是不得不说安安被他同化得太厉害了。顶着一张几乎99%外国人的脸,却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偶尔蹦出几个儿化音都听得任宙远一愣一愣的,从小到大一次也没端过刀叉,倒是筷子拿得稳稳的。

    他原本以为,等安安慢慢长大了,就自然会懂得区分这些话,但是看样子,他还必须提前引导才行。

    两人聊了几句,把这事带过去了,范文锋又问了几句任宙远最近工作上的事情,道:“上次去带安安去你们公司就觉得了,你们公司是真的挺不错的,”他顿了顿,说:“这次可以待久一点了吧?”

    任宙远拿着水杯的手一顿,抿了一口放下后道:“再说吧。”

    他心里一直不安,总觉得眼前的平静让他有种莫名的烦躁,特别是当他在公司无意中碰见列昂尼德时,这种不安的感觉更甚。

    然而距离他入职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列昂尼德不在公司的频率也如他之前打听到的那样,三天两头就听说老板又出差了,安安第一次去完维奇后,也没有他担心的被发现场面,这倒是让他放心不少。

    虽然安安和列昂尼德长得很像,但是偶尔任宙远也会猜想,是不是只有自己这个“做贼心虚”的人这么想而已,如果事实上其实他们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相像的话……

    他看着一脸认真在吃饭的安安,以及摆在他隔壁的小无人机,心里默默在想,若是在列昂尼德不在公司期间带安安去维奇,或许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个念头一旦种下,便快速地在任宙远心里蔓延,看安安的那张小脸也益发觉得和列昂尼德不像,早上和安安站在一起刷牙时,看着镜子里的俩人,甚至觉得安安长得和自己越来越像了。

    任宙远在那天过后又套了几遍安安的话,那孩子虽然总是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任宙远发现他偶尔还是会去摆弄一下第一次在维奇用3D打印笔做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小飞机,反倒是一旁做工精致的无人机在上完课后再也没碰过。

    又过了一周,任宙远打听到列昂尼德又出差了,忙给范文锋打电话,让范文锋下班后接安安来维奇上课,维奇这边有一次班,直接缴费就能上,倒是方便得很。

    范文锋以为任宙远想通了,自然是乐意带安安去上课。

    安安听到范文锋要带他去找爸爸,兴高采烈就跟着走,但在看到维奇的大楼时,才突然想到第一次上课的地方就是任宙远工作的地方,顿时就泄气了,任范文锋怎么劝也留在车里不肯踏出车门一步。

    范文锋可头疼了,安安这股固执的劲他可算是领教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有多喜欢到维奇上课,但就是因为任宙远表现出不想让他来这边的态度,现在到了门口了,都能不去。

    范文锋无可奈何,只得拨了电话给任宙远,任宙远听完以后简直哭笑不得,他在电话里和安安说了几句,怎么知道这次安安竟那么油盐不进,皱着小眉头对着电话直喊:“爸爸你骗人!”

    任宙远无法,也不好浪费范文锋一番心意,想着反正列昂尼德不在,和孔飞说了一声有事出去一下,便快步地下楼去找他们。

    等任宙远到了楼下,果然看见范文锋站在车旁对着安安好一阵劝,安安抱着书包,脸鼓鼓地看向一旁,就是不看范文锋,弄得范文锋啥办法都没有。

    任宙远看到这都要被气笑了,他走过去拍了拍范文锋,示意让他来。

    “安安,”任宙远佯怒道:“这样对文锋叔叔有礼貌吗?爸爸平时是这么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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