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浴室里的气氛多少有些旖旎暧昧,但加百利接下来的举动的确只是单纯地帮秦游洗澡而已。
他粗糙的手掌快速地游弋于秦游的发间,例行公事地不在任何一寸皮肤上停顿,就像一个普通的男人对待自己的身体一样,效率高且不带有丝毫情谷欠。
其实秦游还有一只手是健全的,对方就仿佛对待婴儿一样的无微不至让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而在加百利理所应当地去扯他裤腰的时候,他脑内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些自己都不忍直视的念头。
秦游一把抓住加百利的手:
“哥哥,我自己来。”
他特地压着嗓子,把重低音硬生生捏得阴柔粘腻,说完连自己都被雷得外焦里嫩。
太恶心了,好感度不会降吧?
秦游幽幽地瞥了一眼,发现加百利正好抬眼过来,隔着水雾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
淋浴喷头还没关,水流不断地倾斜下来,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秦游注视着这个莫名显得湿漉漉的红发男人,脑里不知哪根筋断了,反而变本加厉:
“……还是叔叔?”
他甚至松开了对加百利的桎梏,转而用掌心强行将对方的手按在自己的胯骨:
“特地洗了澡等我过来,您不也很心急么?”
等待他的是长久得不可思议的沉默。
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在白雾的晕染下更显得深邃暗沉,加百利无声地保持着这个姿势。由于秦游完全站在水下,囚服的裤子早就湿透了,温热濡湿的布料紧贴着皮肤,他很瘦,胯骨嶙峋地凸出来,又全都被掌握在加百利掌心里。
秦游颇有些惴惴不安地终于等到了回答:
“不是。”
沉默如山的男人声音低沉地吐出着一句,片刻后,语气竟然不易察觉地增添了一丝幽怨的愠怒
:
“没有这么老。”
话音刚落,他轻轻挣开秦游不怀好意的手,在对方的毫不掩饰的笑声中步履匆匆地走出了淋浴室。
秦游揶揄地眯起眼睛看着对方的背影,在系统接二连三的好感度增加的提示音中深感愉悦。
“宿主,要注意分寸啊。”
系统在脑里幽幽地劝道:
“你不断地挑战目标的底线,有没有思考过后果?”
“别,”
秦游大喇喇地继续方才加百利被自己阻止的动作,即使与系统聊着天也丝毫不显扭捏:
“这不是在试探么?他刚才也默认了,我不吃亏。”
这句话倒是真的,秦游的天生掌控欲就比其他同性要强,他无法忍受受制于人的感觉,相对的,他对无论是精神还是生理方面的主动权的执着简直到达了一种极端的地步。
系统又何尝不知道?
在秦游失去的那些记忆里,它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他一次次重蹈覆辙,对秦游的性格特点早就了如指掌。
世界上不会有谁比它更明白这最后会导致怎样的结局。
它出厂时就被编写完整的程序不允许他走漏半点风声,只能通过这样旁敲侧击的提醒来试图挽回局面,可惜失去记忆的宿主一次也没领情过。
秦游极其迅速的地解决了身体清洁问题,甚至物尽其用地用淋浴室里的工具剪短了头发剔光了胡茬,完全卸下伪装后,他的外表就如同求偶的雄鸟一样充满了吸引力。
囚服已经湿透了没法穿,他就从架子上随意扯了一条浴巾围在腰上,迈着腿走了出去。
然而接下来什么也没发生,加百利靠在床板上吸烟,见他出来目光游移了一瞬,把烟摁灭后躺下盖上被子就没了动静。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秦游也没有真的打算要做什么,他原本还有些别扭,看见眼前的情景后不由得松了口气,在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已经盛满了的玻璃烟灰缸后,也自顾自地爬上了铁丝床睡下了。
经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此刻已经接近凌晨,秦游躺下去以后什么也没有多想,只道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他不知道等自己呼吸趋于平稳后,原本背对着他的男人转过身来,目光在黑暗的笼罩下无声地黏着在他脸上,一直到第一抹晨光从窗口投射进来,才缓缓移开。
****
第二天秦游醒来的时候加百利已经没了踪影,他原本没有在意,却没想到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没见到人。如果不是自己光明正大地换了牢房却无人管束,他都要怀疑那一晚的事情发生的事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了。
除此以外,秦游的工作被换到了较为轻松的洗衣房里,海尼尔为了调配的事点名道姓地找他出去的时候,他能明显地感受到周围各式各样的目光。
有羡慕的,探究的,鄙夷的。
秦游统统熟视无睹。
他原本还担心因为加百利不在,杰米上头的布莱迪会来找他麻烦,但也不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这件事已经就此了结了,总之无论是杰米还是他的手下,都没在跟秦游发生实际意义上的冲突。
但也仅此而已。
那天以后秦游再也没见过被自己放进牢房里的那个瘦弱的男人,或许对方已经被处理掉了,或许正在遭受非人的虐待,杰米顾及加百利所以不敢对秦游出手,这也意味着那个可怜的替罪羊将承受加倍的泄愤。
秦游对此唏嘘不已,但也无能为力。何况自己的灾祸也是对方引来的,他没必要因为自己的束手无策而对一个不相干的人感到愧疚。
因为曼都灵就是这样的一个残酷的地方。
加百利在n区似乎并不是一个名人。秦游能在n区平和地过下去,甚至不是因为加百利的名声,只是因为其余囚犯从流言中捕风捉影得到的信息——别惹秦游,不然会引火上身。
但这群人欺凌霸弱,横行霸道惯了,尤其是手里握着权利的,或是自认为靠山较硬的人,如果不是足够确切且具有威慑力的事实摆在眼前,是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秦游还没轻松几天,就因此遭遇了一些麻烦。
而引起这些麻烦的人,正是他一起在洗衣房工作的同事米勒,一个身材高挑容貌俊秀的m国人。
这人还有另一重身份,也就是n区龙头之一,布莱迪的情人。
第十章
秦游其实对米勒没有什么印象。
这个m国男人虽然在一众囚犯中外表还算突出,但远没有达到引人注目的地步,如果不是对方行为举止太过张扬,秦游或许压根就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他最开始只是被孤立。
洗衣房的工作相对而言较为轻松,被分配到这里的囚犯大多和秦游一样背后有关系。这一类人最擅长趋炎附势,而米勒作为n区龙头布莱迪的人,本来就是众囚犯争相攀附的对象,加之其人及擅于笼络人心,秦游刚来洗衣房没几天,就遭遇了许多次下马威。
不过都是些尖酸刻薄的风言风语和见缝插针的刁难,秦游神经较粗,原本也没有融入这些群体中的打算,即使初来乍到许多详细的工作分配都一无所知,又遭人排挤,他最多有些不爽,却也不至于动怒。
然而接踵而至的一些事情让秦游意识到,糟心事永远不会因为当事人的无所谓而绕道而行。
比起洗衣房那些繁琐而无关紧要的杂务,讨好靠山以巩固自己的地位显然对于这群人来说更加重要。秦游每日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完就走人,从来不去管其他人的事,倒真没想过以米勒为首的那批人竟然会借机在这上面做文章。
他们平日里见不着人影,却在某一天突然浩浩荡荡地到齐了,秦游对那些偷工减料吊儿郎当的小动作目不斜视,只对这群人今日的出勤感到怪异,结果接近饭点的时候,他心中不祥的预感终于灵验。
那些平日里一秒也不愿意多待的人竟然也不着急走,一群人懒散地横在廊道旁边吸着烟,秦游要去食堂就一定要朝着那个方向走,他也不避讳什么,稍侧着身就要从他们身边经过,却突然被人叫住了。
秦游回头去看,只见米勒靠在墙上,指间夹着一根烟,皮笑肉不笑地看过来。他身边的一众人高马大的小喽啰均是一脸的不屑与鄙夷,却谁都没有出声,仿佛正在等着看什么笑话。
那种神态秦游早就习惯了,他面无表情地环视一圈,却看不出来刚才是谁在叫自己。
但他很快得到了答案。
两个狱警从廊道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他们的制服腰带上别着电棍和木枪,均是秦游从来没见过的面容。
“都先别走。”
其中一个狱警抄着半生不熟的英文,脸上的横肉因为故作严肃而显得有些狰狞,他对廊道中间那群吞云吐雾的人熟视无睹,一席话好像是单独对着秦游说的:
“例行检查。”
秦游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听见米勒在不远处轻嗤了一声,就带着一众小弟和两个狱警一起回了洗衣房。
他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秦游在洗衣房待了十来天,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联系到米勒等人今日集体出勤的情况,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这都是他们提前串通好的。
将内心的剧烈波动强行抑制下来,秦游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还没迈出几步,就听见了狱警的怒吼:
“308到312是谁负责的?”
秦游心里“咯噔”一下,这几台机器早就在他来之前就故障了,他负责的是302至307号,这还是当时海尼尔负责交接的时候跟自己提过的。
“去找值勤名单来给警官看看。”
紧接着,秦游听见了米勒不紧不慢的声音,随后便是一阵脚步声,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帮人在打什么注意,啧了一声,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刚只听见身材彪悍的狱警咆哮一声,即使语言不通也能听出那不是什么好话,秦游刚探出个头,一个篮筐就正对着他的脸砸了过来。
他反应很快,一闪身就躲了过去,却没有躲过篮筐里的东西。伴随着酸腐汗臭味的囚服铺天盖地地掉落下来,其中有两三件就这样挂在秦游身上。
秦游脑子里空白一瞬,火气直接就上来了,恰好这时候另一个狱警抄着电棍过来,照着他的膝盖就来了一下,这无疑是火上浇油,秦游只被电得麻痹了一瞬就被系统屏蔽了痛感,当时就抡起脚边的篮筐,抄着那个狱警的脑袋挥了过去。
那装衣物的篮筐是塑料做的,但因为体积庞大多少有点重量,加上秦游力气大,一下子就把那个狱警的脑袋拍得斜飞出去,一头撞在一台机器上,立即肉眼可见地肿起了一大片。
“416号!不按规定完成任务,竟然还殴打狱警!”
那高胖个的狱警被这个看上去软弱可欺的东方男人如同疯狗一样的举动吓了一跳,勉强镇静下来以后立刻拔出了腰间的左轮,枪口直接对准了秦游。
“不按规定完成任务?”
秦游丝毫不受威胁,反而冷笑着将他的话复述一遍,扯下肩上一件囚服慢悠悠地朝着脚边捂着脑袋痛号的狱警走过去,在那人痛苦不已地求饶声中卸掉了他的下巴,将那件囚服一点一点地塞进了他的口腔里。
“尝尝着上面的味道,警官。”
只塞了三分之一就再也塞不进去了,秦游语气温柔地拍了拍那个狱警的脸,突然站起身来给了他一脚,狠厉地抬高了音调:
“你他口妈说是我没有完成任务?”
308到312那段序号的机器因为故障早就停止使用了,秦游一直安分守己地负责自己的机器,至于这些凭空出现的发霉的脏衣服从哪里来,他用脚都能想出答案。
秦游抬眼过去,看都不看那黑洞洞的枪口一眼,反而挑衅一般地望向狱警身后的米勒。只见那个m国男人脸色发青,却依然强壮镇定地与他对视。
米勒或许被秦游那不要命的狠劲震慑了一瞬,但他灵活的头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原本他的目的只是想栽赃秦游使他受罚,眼前事况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大体上是按照他的台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