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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换眉梢轻轻一动。
    他不傻,喻遐反应虽不激烈,但他忽略不了其中的尖锐。
    那双永远淡然疏远的眼睛短暂地聚焦,姜换难得意识到犯了错,说不出道歉的话,略带笨拙地回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图这个啊?”喻遐说得依然安静,他并不愤怒,只觉得太荒唐,这句话刚落地,就像心里有什么渴望碎了,后面拼拼凑凑也没一句完整,“你……我跟你提,我们才认识多久,我跟你——”
    我跟你有任何关系吗?
    他差一点这么说。
    可喻遐把它压下去了,深呼吸几次,他略带生硬地说:“谢谢……但不用你帮忙。”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姜换重复了一遍。
    话题带来散不开的尴尬,喻遐如坐针毡,连带穿着的姜换的衣服里都像藏着细针,偶尔扎他一下,欢愉已经荡然无存,他现在只觉得难过极了。
    但他也很清楚,这些难过和姜换没有关系,他是为自己感到悲哀。
    “行了,你还有别的安排。”喻遐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衣物,自说自话地打破僵局,“不是说昨天杨老板让你去县城里买东西吗?还有新预约的那些客人要来。她去了春明市里,你有的忙呢!你……”
    “我不忙。”姜换解释。
    喻遐无奈地看向他:“知道啦,是我在忙,好吗?”
    好像被他当成无理取闹的小朋友了,姜换不吭声,靠着阳台,手指间把玩着那根早晨没抽的烟转来转去,雨声在他背后经久不息。
    “我们今天要去平山村,最后一站,然后就结束。”喻遐看出他也迟疑着,放轻了声音,“而且结束后今天多半都到晚上了,同学们应该想聚一聚,乔老师早就定好烧烤店的位置……我就不过来了。”
    其实姜换原本也没叫他还要过来。
    欲盖弥彰地加上这句,喻遐为了自己心里不那么难过,还有想表现得洒脱点。
    听了这么多,姜换没有任何异议:“好。”
    笔记本,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姜换用过却属于喻遐的墨水笔,全部塞进底部沾了点儿泥的书包。喻遐速度很快,如果不是表情从容还有空聊几句不尴不尬的日常,或许任谁来看都是想要尽早离开。
    孟娆姨妈打来的电话仍然在潜移默化中散发出影响力,至少伤害了喻遐的自尊,让他没法若无其事地继续平视姜换。
    他把自己的东西全都装好,最后换鞋:“那我走了。”
    姜换站在房间中央看完这一切,没有挽留,他的目光短短地和喻遐相触片刻,也没有说再见。
    “你……”姜换似乎想最后问喻遐什么,很快地打住,“你拿把伞,雨下得很大。”
    “谢谢。”喻遐笑得更灿烂些。
    房间门没关紧,潮湿的风顷刻卷入,泥土腥味,柠檬树的清香。
    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他们睡一次——没有约定睡了以后谁有什么义务、又有什么责任,道理都懂,喻遐却依旧难以自控地生出一些舍不得。
    通常情况下他做出的决定不会更改,固执也固执得十分理智,就像喻遐认为现在不应该和姜换继续纠缠,是最好的脱身时机。
    他们本来萍水相逢,姜换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而且一起待了七天。他从手机屏幕、电影银幕走到了咫尺之遥,还和他聊电影,聊临水的生活,他给姜换看了自己画的斗拱和鸱吻,姜换说他的画很美。
    能和姜换有昨晚已经知足,更多的,喻遐清楚得不到。
    他不想欠姜换,也不乐意姜换觉得必须给他点什么作为交换才安心。
    就算以后再见面又能怎么样?
    他没有留姜换的号码、微信或者任何联系方式,他觉得没必要,也不问姜换一句,“你昨天同意跟我上床,是不是多少有点喜欢我?”
    过的不是同一个世界的生活,何必强行相交?
    走廊的木地板咔咔轻响,雨声更盛。
    到庭院时踩过一地三角梅,紫色沾了水,透出更深的蓝。喻遐拿了一把透明雨伞,撑开时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二楼位置,姜换站在那里。
    他的头发已经留得很长,喻遐还记得它们的触感又软又滑。
    他朝姜换挥了挥手,姜换好像笑了下,略点一下头。
    这样很好。
    如果这就是未来的最后一次见面,作为告别也很好。
    即便再怎么舍不得,喻遐清楚,再过72小时他们就会天各一方了。
    第三章 这是他的联结
    临水镇的雨是从四面八方来的,又细又密,无孔不入,撑伞根本没用,依然免不了被淋得浑身湿透的结局。
    喻遐第一天来的时候已经亲身体验过,这次也不会例外。
    那把透明雨伞根本无法遮风蔽雨,喻遐回到自己住的青旅时十分狼狈,白t贴在身上,雨水浸入球鞋,小腿和膝盖上留了几个泥点子,本就摔进过泥地一次的背包湿了半截,越发看不出原本颜色。
    他叹了口气,姜换的衣服只穿了半个小时就得换。
    可他转念又想,姜换刚才没让自己还回去吧?那是可以留着的意思?
    “喻遐!”
    胡思乱想就此中止,喻遐应声看过去,乔小蝶正站在楼梯口抱着笔记本电脑。
    她带的两个研究生——蒲子柳和李彬——也都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蒲子柳不耐烦地拿纸巾擦着头发,一缕湿透的黑发贴着鬓边,垂到锁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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