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祺安公主新得了一件宝贝,邀您明日酉时去长乐宫同赏呢。”
李承霖沉思了片刻,然后冷冷说:“如此,青阳郡之事暂且作罢。你去告知祺安,本宫明日必定按时到访。另外,画师们办事得力,从库房里取些宝物赏给他们便是。”
高内侍行了礼:“是。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李承霖看着画像思虑片刻,然后说:“去户部为本宫调一份档案,青阳郡太守江秋声之妻。”
两个时辰后,高内侍回到永安宫,如实奉告:“殿下,户部并没有您所说之人。”
李承霖心境一下子跌至谷底,身为太守妻,户部却没有登记在册,那只有一种可能:她已离世,所以户部将她的档案注销了。
高内侍惯会察言观色,看到李承霖脸色陡然一变,慌忙弯腰道:“殿下,奴才赶到户部的时候,他们正拿着江秋声的档案准备销毁,奴才询问才知,不久前江秋声也过世了,青阳郡传了消息过来,望朝廷指派新太守过去上任呢。”
他停了一会儿,甩了甩拂尘,一旁的小太监便端着三个册子走上前来,高内侍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红盘,双手捧上:“奴才擅自做主,将江秋声和其女的册子带了过来,还请殿下宽恕。”
“无妨,你做得很好。”李承霖拿起一本册子,迫不及待地打开翻阅着。
原来恩人叫虞秋月吗?
她合上江秋声的册子,又翻开了江辞的。
想起恩人救自己时已身怀六甲,她略微推算了一下时间,发现江辞的出生日刚好能对得上。
再加上江辞的长相与记忆中恩人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李承霖基本上可以笃定,当初救她的人就是虞秋月了。
等等,江辞的出生日便是虞秋月的忌日,如此说来,她是难产而亡?
李承霖将册子合上,轻轻叹了口气。
为那些臭男人生孩子做什么?还白白赔掉了自己的性命。
“册子不用送回户部了,”李承霖吩咐道,“放入永安宫书房。”
“殿下,青阳郡之行是否就此作罢?”
“本宫还是想确认一下。”李承霖说,“那时本宫把自己的贴身玉佩赠送给恩人以作信物,让秦时元单独去青阳郡,暗地里查查这块玉佩是否在江秋声两个女儿手中。”
“是,奴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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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都尉做代理长官期间,无功无过,但终究顺顺当当,倒也相安无事。
乞巧节后,朝廷派了新太守上任青阳郡。
果不其然,如同上一世一样,新官上任三把火。
新太守杜松上任后,立马更改了不少江秋声定下的旧制,先是取消了禁渔期,再撤离云山的守卫、动员百姓去云山挖药材,还计划在青河畔开垦农田,引进北姜国特产灵果广为种植。还打算置购一批北姜鲟鱼苗,放入青河中散养。
不仅如此,甚至还关闭了官办女子学堂,不许女子上学,又胡乱办案,加重赋税……
百姓们苦不堪言。
不到四个月时间,街上竟多了不少流民,青阳郡的天仿佛一下子暗沉下来,变得灰蒙蒙的。
某个阴天,江辞感觉天要下雨,便和往常一样,带了把雨伞打算去观测青河的动向,路过市坊时,瞥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不多时,便在一个卖鱼的摊位前停下了。
摊主是一个约摸十一的小姑娘,穿着粗布衣裳,虽沾染了鱼腥,但很整洁干净,她见了江辞,便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辞姐姐可是想吃鱼?”
江辞很是疑惑:“媛媛,现在这个时辰不是应当在学堂吗?”
媛媛低下头,表情很是沮丧:“头两日学堂来了官兵,将所有学生都赶出来了,说是不让我们听课,连带着把学堂也改成了商铺。”
“竟有这事?”
“江太守建立的女子学堂被拆也就罢了,男子学堂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说了,每月要上缴两升米、一只鸡、两匹布,才能继续待在学堂呢。”
江辞双眉皱起,忍不住粗哼了一声:“岂有此理?又是杜太守的命令?”
媛媛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嗯,家里不富余,爹娘都去云山挖草药了,我出来卖鱼补贴家用,可这大街上都是鲜肥之鱼,倒少有人买了,赶明儿我去梁州碰碰运气。”
江辞看了看天色,阴霾更重,再听满街的叫卖之声,不由得叹了口气:“将要下雨了,你赶紧回家吧。”
江辞走至青河边,到最易决堤的几处仔细检查了一番,估摸着没有问题,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噼里啪啦的,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江辞连忙撑起伞,耐不住雨势太大,就寻了个躲雨的屋檐,静待雨小。
江辞看着檐边雨水连成线,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从小便没了母亲,是江秋声一人将她抚养长大。
他是江笑、江辞的好父亲,更是青阳郡百姓的好太守。
江秋声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我怜这天下女子总是受尽苦楚。”
他认为世上的男男女女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世人对待女子总是过分苛刻了些。他便在他能力范围内,尽可能让男女获得相同的对待。
他言行合一,很快便落实了官办学府,开设多门学科,免除一切费用,鼓励适龄学童前来学习,有父母不愿的,还亲自登门拜访,耐心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