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声还未回应,小江辞却较起了劲,她高傲地扬起了头:“女子又如何?男子又如何?他人做得的,我为何做不得?别说是一个江家,就算是整个东越国,我也守得住!”
见小江辞这傲气的模样,那人便调笑似的说:“小阿辞,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不该由你来做。”
“人和人哪儿就不一样了?”
那人想了想,哄孩子似的,干脆编了顺口溜:“头发花白是老人,黄发垂髫是小孩;绫罗华裳是贵族,短褐布衣是平民;男子志在朝堂、征战沙场,女子织布绣衣、洗手羹汤。什么人就该做什么事,自古如此,不是吗?”
小江辞立马辩驳道:“我现在是小孩,可我将来也会两鬓斑白;祭拜娘亲时,我身着华服,和夏婆婆种菜时,我穿着短褐布衣;你说女子洗手羹汤,可爹爹做的糖醋鱼比夏婆婆做的还要好吃,爹爹难道是女子吗?我自小读书识字,也学了骑射兵法,为什么我不能征战沙场、权倾朝野呢?”
“这……”那人被江辞说得哑口无言,嘴里只能重复着“自古如此”四个字。
小江辞不依不饶:“自古如此,便对吗?”
那人无言以对,只能落荒而逃。
小江辞便仰着头问江秋声:“爹爹,我可以像飞虎将军那样吗?”
小江辞那时刚读了东越史书,对史书中立下赫赫战功的不败战神飞虎将军周策十分崇敬。
江秋声不愿拂去她这份热忱,便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说:“只要阿辞想,就一定可以。”
“太好了!我可以征战沙场、拜相封侯了!”小江辞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中有了信念,发誓以后练武习字要更加用功,一定要好好努力,将来一定要成为周策那样的文武全才,留名青史,流芳千古。
江笑在一旁看着,觉得江辞真的是太肆意、太大胆了。
可是当看到江辞舞刀弄枪手上长满了水泡时,江笑还是忍不住点起灯来为她涂药,药物接触到肌肤,江辞的手明显在微微发抖,额上也布满了细细的汗,可她从不喊疼,还笑嘻嘻地说:“阿姊,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保护好咱们的家。”
江笑突然又觉得,江辞像一轮小太阳,浑身都在发着光。
从那时起,江笑就一直坚定地认为,未来的江辞一定会无比耀眼。
如今,看到江辞跪在自己跟前,眼里溢满了祈求。江笑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被触动了,她不愿让江辞就这么一直跪着,也不愿让江辞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就像她之前所说的:“不过一个姓氏而已,对我而言,没有那么重要。”
罢了,有什么能比得上她与江辞之间的姐妹情深呢。
江笑伸出手指抚了抚江辞鬓边的发丝,温柔道:“好,我答应你。”
江辞喜上眉梢,却又在刹那间酸了鼻子,眼眶红红。
果然,重来一世,阿姊还是一样地娇纵着她,连她这样“大逆不道”的要求都能欣然允之。
她站起身来,紧紧抱着江笑不肯撒手。
第六章
京城,永安宫内,李承霖不厌其烦地将一幅幅画卷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
一旁的内侍见状,便上前道:“殿下,这种事还是让奴才们来做吧。”
李承霖摇摇头:“全部的画像都在这里了吗?”
“回禀殿下,三百七十五幅,一幅不多,一幅不少。”
不多时,三百七十五幅画卷已被李承霖翻阅了大半。殿内一片狼藉,可还是没有看到记忆中那副面孔。
送去青阳郡画图的画师都是李承霖精心挑选的,手艺自不必说,可为什么画像里就是没有那个女子的身影呢?
她明明已经扩大了搜索范围,上至五十岁,下至十五岁,统统都没有落下,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
东越等级森严,就连称呼要求也十分细致,那侍女叫她“夫人”,说明她丈夫起码是个举人。
青阳郡的举人户部都有统计,明明已经严格按照户部统计的名单来搜寻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十几年过去,恩人长相大有变化,而我却没能辨别出来?
李承霖皱紧眉头,却还是没失了耐心,轻轻揉了揉眼睛后,依旧不厌其烦地翻看着。
她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终于……
凤眼蓦地瞪大,打开画卷的手停在半空足足有半分钟。
画卷中的女子梳着惊鹄髻,头戴珠桂金冠,身穿杏黄色窄衫长裙,配以青白披帛,手戴银镯,腰悬玉带,额上生花,眉如新月,杏眼温柔,见之忘俗。
就是她!就是她!
李承霖回过神来,连忙查看一旁画师的批注:青阳郡太守江秋声次女,江辞,年方二八。
十六岁?年岁不对,难道是恩人的女儿?
这么说,恩人是江太守之妻?李承霖不由得感叹,她在太守府住了几日,竟然都没有与她见上一面,白白错过了好时机。
她放下画卷,向一旁的内侍吩咐道:“高进,明日随本宫前往青阳郡,令秦时元、成向东二人护送即可,备好马车,不必以长公主仪仗。”
“殿下,先前长乐宫来人求见,奴才见您正忙,便擅自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