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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在县衙里听福禄说竹君今日好了许多,没再卧床整日,午后还抽空去了湖边散步。月华忙完公事匆匆赶回竹园,“大夫郎呢?”
    “大夫郎说躺了这些日子,身上不舒服,正在沐浴呢。”
    月华接过下人手里地寝袍,掀帘去了浴室。水汽夹杂着馥郁玫瑰香气,月华有些狐疑,竹君往日并不爱弄这些花花草草。
    待走近,汤池上漂着深深浅浅的红色花瓣,浴池深处,竹君只披了件外袍躺在玉石垒起的高处歇息,三千青丝仰头尽洒在漫生涟漪的池水里,竹君半撑着下巴朝她招手。
    月华加快脚步,“才好一点,别在水里泡太久。”
    近了才发现他脸上敷了一层薄红,竟比这池里飘荡的玫瑰花瓣还艳。
    “月华,要同我饮一杯么?”,竹君端起浮在水面的玉绿杯盏。
    “小心。”
    他一个没拿稳,酒泼在月华衣襟,竹君半倚在她臂湾里,“都洒了…我…好像有些醉了…”
    酒气扑面,月华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
    竹君微阖着眼,又倒了杯酒。
    “别喝了。”,月华夺过他手里地杯子。
    竹君缠过来想抢,月华抱他在怀里,“竹君,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好吗?”
    竹君低语,“瑶瑶,你厌弃我了么?”
    “你说什么胡话!我心悦你还来不及!”
    “如果有一天,你厌弃我了,不要瞒着我,一定要告诉我,让我知道。”
    他又道:“相爱容易相守难,白头偕老人人盼。若月华与我最终不能相守,届时请放竹君离府,那样竹君到最后依然能对你保有最初的心意…”
    “我怎会厌弃你!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乍听他这样说,月华急得眼泪都要掉下。
    他想让她也尝尝心痛的滋味,可见她这样着急,竹君不免叹息,“傻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
    “不会有那一天的!此生此世,只要竹君愿意,竹君永远都是月华的夫郎。”,纵使有了华音,月华从未削减过对竹君的心意。她虽负了他,却从未想过要抛开他。
    “月华这样说,我真的好开心!正好有酒,不如月华与我共饮此杯,做个见证?”
    月华点头,竹君仰头饮尽杯中酒,低头含住她的唇将剩下半杯酒液渡来。酒香清冽,月华被他吻得醺醺然,想要抽离却被竹君托住脸吻得更深。
    一吻毕,他叹道:“你还记得黄家巷里的那条狗吗?”
    月华想了想,“是那只生了病,很可怜的黄狗么?”
    竹君点头,“那只狗是我出生时,阿爹从外面捉来的,我给它取了名叫小山。它陪我长到十六岁,直到生了病,不吃不喝皮肤开始溃烂,阿爹怕它会传染人,就把它丢了出去。”
    “我舍不得它,于是趁阿爹不注意把它捡了回来。阿爹发现后,直接用棍子将它打出去了。阿爹下了狠手,它的腿都被打断了。我想救它,却怕被阿爹发现了只会害它被打的更惨,我只敢偷偷去给它送吃的。”
    “直到有一天我去看它,发现它身上的伤口都被清理过,打断的腿也被纱布包扎起来,我当时想是哪个好心人救了它?后来我再去找它的时候,我看到你给它换药。”
    月华不好意思道:“原来它是你的狗,那时我想带它回家,可它就是不愿走,现在看它应该是在等你。可惜它伤得太重了,我没有救回来。后面再去看它的时候,它已经没了呼吸,我把它埋在了巷子后的那颗大树下。”
    竹君不好意思说,他那时总是躲在屋子后面看她。小山已经很脏了,它流落在外面,身上的血和灰板结成块,平常人看到可能要捂着鼻子绕道走,可她一点也不嫌弃,那么温柔地一次次给它清理、上药。
    他当时就想她真好,后来也证明她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子。
    他喜欢读书,她并不会觉得男人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反而带着他一起寻了满屋的书籍。她说她找来的不一定合他的心意,两个人一起去找反而更有乐趣。
    他也喜欢骑马,未出嫁前,无论他怎么求阿爹都不同意让他学骑马,只说那不是男儿家该学的东西。嫁过来后,有几次她出门落了重要的东西,他着急便亲自骑马给她送过去。他那时骑的并不好,她却夸他厉害,后来送了一匹赤金马给他,还教他怎么骑。他羞于在人前骑马,她却教他若实在在意他人目光,戴上斗笠就好。
    她是这样好的人,所以才总是惹人觊觎。他虽求来了她只许他一人的承诺,却阻挡不了外面那些男人。
    “瑶瑶,不管是小山还是我,遇到你都是我们的幸运。一辈子很长,我不该那么贪心让你只把我一人放在心里。可纵使以后你再爱上了别人,也不要忘了竹君好不好?”
    手按在她胸口,竹君真挚道:“毕竟被瑶瑶一心一意爱过…若瑶瑶忘了竹君…竹君只怕…只怕再难忍受…”
    他的患得患失月华看在眼里,想起这些日子她对竹君的诸多隐瞒,又想到华音那日指责她偏心,浓浓的自我厌弃之感涌上胸口,月华只觉她亏欠了华音和竹君对他的感情。
    眼泪落下,月华不想再骗任何人了,她低声道:“竹君,我…我和…华音…”
    隐约猜到她要说什么,尽管竹君一直想要听她亲口告诉自己她对华音到底抱有怎样的感情,可到了这时,竹君却不敢听她再说下去。
    “华音怎么了?我听大夫说他最近的气色还不错,胎儿也比之前养得好了些。”,他打断道。
    月华敷衍应了,踌躇着再次说道:“竹君,关于华音,我有事想和你说…”
    “是之前说过要等他生了孩子送他出府的事情么?”,竹君再次打断,“等他生产后呆过小月子就送他走吧?”
    酝酿的勇气消散,月华再没能道出她和华音的事。犹豫片刻月华说道:“这件事还是等他生产后再做决定吧。”
    她舍不得送他走,竹君压下胸口涩意,“好,我听你的。”
    一时间,室内只剩水声潺潺,竹君见她陷入了沉思。她在想什么?是在想华音么?又是在什么时候,他呆在她身边竟然会想别的男人了?
    “瑶瑶,难得今日有这样的闲情,再陪我喝两杯吧。”
    月华回过神来,摇头道:“等你身体好一些了,我再陪你喝。”
    竹君央求,“是我之前自己酿的竹叶酒,并不烈,现在喝最是温补了。”
    他斟酒递来,月华顺手接了,“只能再喝两杯,再多就不许了!”
    “比前年酿的那壶酒,滋味又好了许多。”,月华喝完夸赞道。
    竹君尝了尝手里的酒,“我怎么觉得差不多,你在哄我吧!”
    月华再斟一杯,仔细品尝,吟诵道:“点清酒,如竹叶。沾着唇,甜入颊。樽中湛湛旁人怯,酒熏花色赤翩翩,面上紫光凝??。”  (唐  ·  敦煌曲子《高兴歌酒赋二十一首  其九》)
    竹君不信,“让我再尝一尝,是不是真有你夸得这么好喝。”
    脸儿偎着脸儿,唇儿对着唇儿,萦绕在她唇齿间的竹叶清香让竹君沉迷。吻过她唇角的湿润,喊吮过她舌尖残留的酒液,竹君不禁笑,“真的好甜。”
    见他终于再展颜,月华胸中亦涌起柔情无限,“好竹君,你方才说的那些话,让我心疼死了。”
    竹君不由捧住她的脸,低声道:“瑶瑶,再更多更多地心疼心疼竹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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