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虚无的钟罄音从远方徐徐传来,皦玉踩着脚下的白玉阶晃了晃,转过身望向天际,那里已经不见了落日,只剩明霞染红了天。
那是夕阳西下的最后一刻光景,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皦皦白玉才能镀上荣日华光。他无比眷恋地望向那个方向,迟迟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闭上眼睛,整个人放空,任凭缥缈的霞光将他簇拥入怀。
测皇后测出了明昭王的生辰八字,群臣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一时激愤不已,纷纷要向皦玉讨要个说法。但皦玉有晏谙护着,他们见不到,只能转而对上钦天监,为此,监正这些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整个钦天监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们当然知晓此事事关重大,自然是慎之又慎才得出的八字,相互也核对无误,谁能想到那竟是明昭王的八字?若能提前知晓,便是借他们个胆子都不敢拿出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当群臣发现晏谙竟然有意按照这个八字的指引立故岑为后,朝中才是真正掀起了轩然大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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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皎玉碎
晚膳来来回回热了几次都没有等到晏谙回来,故岑吃不下,频频从桌前踱至窗边,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门口却依旧没有人来。
正担忧时,忽然有个宫人求见,故岑连忙让人进来,等不到他开口便问:“是皇上那边有消息了么?”
“是许太医吩咐奴才来报,皦玉公子醒了。”
故岑赶过来时,皦玉才喝完药,猫儿不嫌弃主人身上浓浓的药味,一步不离地守在榻边。
“见过殿下,公子身上的伤都不打紧,现如今既然醒了,一时半刻应该没有大碍了,记着按时服药,切勿劳神。”许太医行了礼道。
“有劳许太医了。”故岑微微颔首。皦玉的身子一日差过一日,晏谙将他托给许太医照料,想尽了法子延续皦玉所剩不多的时日。
待许太医离开,故岑坐在床边关切道:“许太医方才的叮嘱,都记得了吗?”
“记得了。”皦玉因为虚弱,没什么精气神,半靠在床头窝在被子里,声音像是乖巧的小孩子。
“你昏迷了这几日,我都快吓死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台阶上滚下去?”故岑说着有些自责,“是不是那日仪式太累了?怪我考虑不周,不该让你上去的。”
“不是的,”皦玉说,“怪我自己不小心踩空了。”
那日的夕阳美得令人失神,晚霞编织的梦里有他想见的人,是他自己耽溺于其中,不愿意醒来。
“钦天监已经给出生辰八字了吧?一切还顺利吗?”
面对皦玉的询问,故岑抿紧了唇线。
比预想的还要棘手。
群臣强烈反对,狠狠参了皦玉和整个钦天监,又以有愧社稷和不孝先祖两道罪名来压晏谙,晏谙自然也不肯松口,君臣之间僵持不下。今日午后,傅明海又带领众臣在御书房外跪请晏谙三思,晏谙闻讯赶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皦玉见状便知不好,“他们觉得荒诞,不肯信吗?”
故岑不愿让他再为了这个费心:“刚说了你不能劳神,别想这些了。你已经帮了大忙,后面自有我和皇上呢。”
皦玉便听话地点点头,将阿乌抱上膝头时有些吃力,于是嫌弃道:“沉了好多呐,我快抱不动了,宫人将它喂得太好,都要成一只肥猫了。”
阿乌闻言,抗议般“喵”了一声,在他膝上打了个滚。
故岑便笑道:“能将你喂胖一点才是本事,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吩咐御膳房给你做。”
皦玉摇摇头,“刚喝过药,没什么胃口。”
他散着一头银发,发丝从肩上滑下来垂在脸侧。故岑知道他喜欢小辫子,于是挑起一绺替他编起来。
柔软的发丝滑过指隙,不同于常人的乌黑,仿若月华。为此,皦玉曾遭到过很多人异样的目光。
“有没有人夸过你的头发很好看?”
皦玉歪着头仔细想了想,认真地道:“好像没有。不过,有人夸过我。”
故岑轻笑起来,“夸你什么?”
“珠玉润白,皎皎生泽。”
细细的辫子已经编到了末端,故岑用发绳系好,免得它散掉。
“我记得你说你的名字是一个很好的人为你取的,是他吗?”
过往的记忆瞬间回笼,皦玉记起两人相处之初,他还没有放下戒备,曾对公子说过,他是见不得光的人。可孔修尧并不在乎,他说这世间这么多种活法,见不得日光,便与皓月共生,似皦玉粲华。
没来得及应答,便有宫人从门口进来,故岑和皦玉齐齐望向来人,等来的却不是晏谙的消息,而是故远林请他速速归家。
宫门已经落了钥,故岑亮明了身份才得以放行。马车驶出皇宫,直奔故府而去。
故岑在马车上心乱如麻,故远林几次托人传话喊他回家,他都因为害怕不好交代,迟迟没有回去,不知道故夫人究竟是早就病了,还是这两日听了他的事情被气的。
“这么晚了,有劳您还要再陪我跑一趟,”下了马车,故岑边领着许太医往里走边道,“只怕这病来得突然,还是得请您看过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