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的王妃因本王而死,他没杀我,不正算慈父了么。”
陆则琰的声音淡淡的,不带悲喜,他也确实没有多余的感触,换个人如果伤了苏果,不管是谁,他都不会放过。
因着她和自己的血缘,饶过一死,好像的确已经是极限。
世人都说摄政王性子乖戾,手段狠辣,和镇北王如出一辙,而大世子却肖如母,简直跟圣父似的,苏果听赵音笙说的时候还不信,现在终于是看出来了,果然如此。
可是,她更心疼了。
苏果整理了下思绪,“大人,小时候,姆妈告诉我说家乡遭了水患,爹娘亲戚都死了,她只带了我一个人逃出来。但是我没告诉她,我偷看过她写信。”
“她在信里告诉别人我过的很好,所以我想...收信的人应该是我的亲人吧。”
“但是他们不要我了。”
苏果伸手揽抱住陆则琰,蹭了蹭他的衣襟,“你看,即使这样,他们还是会关心我,所以我觉得镇北王也一定更关心大人。”
“...”
陆则琰听她东拉西扯半天,被她逗笑了,“小太监,你是在说,你比本王惨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果就是这个意思,安慰别人,拿自己的伤疤是最有效的,其实她也算不上多难受,毕竟从来没见过他们,如果能让大人高兴点儿就行。
“大人,你有没有开心点啊。”
她的遮掩落在陆则琰眼里,再拙劣不过,却因着一份真心,显得弥足珍贵,在他心上软软地撞了一下。
他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小太监,怎么办,看来你是摆脱不掉本王了。”
苏果闻言,心里甜丝丝的,“...我也没想离开大人呀。”
“对了大人,你能不能再问一遍,不岁山问的那个问题。”
陆则琰想了想,挑眉看向苏果,“本王与陈凞选谁?”
“嗯,这次我想清楚了,选大人!”
陆则琰轻笑一声,小太监实在是太心软了,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她今天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忽地想通了?”
“嗯,就是忽地想通了。”
苏果从来都以为,她对安洛与大人的心思不同,无法比较,但若是自私一点,答案却是显而易见,她更舍不得的人是谁。
以前不想讲是隐约觉得对旁人愧疚,但现在,她真的害怕哪一天像赵姐姐那般后悔。
陆则琰倒是早已不将此事记挂在心上,但既然她提了,他便起了比较的心思,“那,本王和你的姆妈,你又选谁。”
“...”
苏果设想了他许多种回应,就是没想到大人还能又寻出个人来比,他怎么这么喜欢问这些啊...
但这次,她想了没多久,“大人,我还是选你吧。”
这次轮到陆则琰惊讶了,“当真?”
“嗯...”苏果认真地点点头,“反正姆妈不在这儿也听不见,我好哄哄大人。”
啧啧,陆则琰扯扯苏果的耳朵,“赵音笙竟然教你这些。”
“ ...”
苏果捉下他不安分的手,无奈道:“大人,没有人教我!”
陆则琰被她说的心情很好,转而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那你哪来的心思。”
苏果看着他,认认真真地道:“喜欢你,就有的心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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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小小插曲◎
福船在海面上漂了二十几日, 终于抵达泉州的刺桐港岸。这里海上路径畅达,遍布着朝内海外的蛮夷商贾,增辟建置船舶司和货栈, 明殷朝的香料和草药有半数皆出于此处。
从此地取道再往西行十日即到与鄂西交界的梁州,那时再转陆路便只需三日。
停下采买补给约莫需要一两个时辰, 趁着空闲, 苏果他们才能出船在近处逛逛。
刺桐港的海面上铺满了装载着货物和人的船轮,帆樯林立, 商贾云集, 还有很多打鱼的小渔船挤挤攘攘连成一排。
东边是琉球人的大料船, 南边是波斯的羊毛珊瑚, 西边则是本地各类装配好的水产袋, 服饰各异的小贩们兀自叫卖着箩筐里的商品, 引人前来挑选。
苏果自小生活在菉葭巷里,连市集都很少去,更不消说港口海岸。眼前中原人和异族人通商砍价,你来我往的热闹模样,看的她眼花缭乱。
“这儿, 人好多呀!”
她今天跑出来, 自然是和赵音笙一道换了男装便服, 两个人的身量在女子中皆不算矮小, 但是站在陆则琰身后就显得极为娇弱, 更像是富家公子带着一左一右两个小书童。
“大——公子,我们今日只能在这附近走么?”苏果在船上呆久了,好想往街上再逛逛, 她跃跃欲试, 眼睛都要放光。
陆则琰回头, 余光向后一瞥,宠溺地笑了声,“你还想跑去哪里。”
苏果刚想说话,看到身边安安静静的赵音笙,忽然想起来他们此行是要去接镇北王的大世子,大人和赵姐姐定然心急的很,她如何能只想着玩耍。
“没,没想去哪儿。”
陆则琰清楚苏果最近呆腻了,他不是没想过上岸休息一晚再启程,可人还在鄂西,晚去一日就多一日的风险。木锋虽然句句谬言,但有一点说对了,强龙不压地头蛇。
更何况,此去,他还有旁的事要部署。
赵音笙在一旁听出了苏果的善意,她侧过头,声音温柔,“辛苦你,船上那么累,倒不若在宫里等我们回来。”
苏果听了直直摇头,“不累不累,我陪着王爷过来,一点都不累。”
“再说,我还多认识了你呢。”
陆则琰走在前面听完,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太监这些日子非常听话,还很是直白,这让他尤其高兴。
两个人仿佛都忘了当初是谁,一个装晕一个挟持闹别扭,若枫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
赵音笙不知衍庆宫火烧那次的乾坤内里,如往常笑了笑就揭过了话题。
采买的事有其他宫人负责,他们四人只管往感兴趣的船铺上游览,说是感兴趣,其实只有苏果一个人兴致盎然。
陆则琰宠着她,赵音笙当她妹妹,若枫眼里只有王爷,于是最后就成了她走在最前,他们三个跟在后头替她结账。
挂件摊,首饰摊,还有舶来运过来的长相奇特的水果,苏果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不知不觉,若枫背上的褡裢就装的满满当当。
她逛得热火朝天,突然被不远处的嘈杂议论声吸引去了注意。
“公子,那里在卖什么好玩的么?”
陆则琰顺着她手势掠过一眼,带着漫不经心地语气,“卖人。”
泉州虽富庶,但不比京府管制得严,穷人家的孩子被卖上船做苦力是常有的事,明码标价起来,比不上他们在城里吃一顿素点。
苏果想去看看,担忧大人不许,只能眼巴巴地盯着他瞧。
陆则琰最近开始待她百依百顺,晓得她容易心软,却是没能对着这双杏眸说出拒绝,“好,答应我,你不许买。”
“嗯!”
一行四个人,好不容易挤进了内圈,总算看到了被‘贩卖’的人。
原来不是个小孩儿,而是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子,穿着粗麻跪在那瑟瑟发抖。
模样在寻常人中能有六七分,虽比不得赵音笙的气质素雅,也不能与苏果的天真娇憨相提并论,但勉强可以说耐看。
她独自一人在船板,脖子间挂着块木头牌子,简单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苏果只话本里见过,亲眼看到心里立马泛起不忍,可是她答应大人,不能买的,而且以大人的身份,确实不能节外生枝。
“小女子年纪二八,只求筹得银子用作丧葬,求大家行行好,若是,”卖身女子边说边流泪,“若是有瞧的上的,就买了我罢。”
她素白粗麻裙裾上打了几个补丁,宛若小白花,明黄的绵细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瘦弱腰肢束缚住,楚楚可人。
苏果叹了口气,哎,这个女子真的好可怜啊。
陆则琰忽略某处投来的好几次视线,回头听小太监还在那嘀咕,“看够了?”
“...公子,可不可以...”
陆则琰就知道她又要发挥圣母心肠,打断道,“苏果,你方才答应我什么的。”
赵音笙年长而知事故,眼前的卖身女子,在方才短短一句话里,就看往这处不下三次,每每都是盯着陆则琰,显然是瞧上了,也就苏果傻乎乎地还想将人买下。
她附和道:“是啊,苏果,听公子的话,我们回去吧。”
苏果撇撇嘴,“噢...”
也是,一来她没钱,二来,她自己还是个假太监呢...
就在他们转身之际,迎面擦肩而过走来个粗壮的莽汉,满脸络腮胡,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不有分说地冲进人群就将卖身女子给一把抓起。
“原来藏在这儿呢!”他蛮横道:“你爹欠了群芳院一百两,父债女偿,现在就跟我走!”
女子原本就在哭啼,闻言哭的更是厉害,“不可能,我爹爹没说过!”
大汉原是懒得解释,但周围毕竟围观路人众多,他不耐烦地掏出一张借据,“这是你爹来嫖我们那儿姑娘留下的字据,自己看。”
他推到女子眼前,但是只让她粗略看了眼,甚至还没被碰到就收了回去。
“你撒谎,我看了,这不是我爹的笔迹!”
“呵呵,这是想赖账了??回院子和你的‘鸨姨’说去。”
大汉冷笑一声,不再废话,揪着她的领子就往外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