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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不管怎么说,和心爱昂贵的手枪比起来,到底还是这条小命更重要,他迅速带上两个同伴,骑上机车头也不回地逃窜走了。时灼将手枪折叠成卡片放入口袋,继而笑容灿烂地抬起脸来嬉笑道:“以物换物不违反帝国法规吧?我严格遵守帝国禁抢劫的法条,上校可不能在这里逮捕我。”
    “帝国公民宪法中明确规定过,威胁恐吓他人也属于违法行为。”莫森语气淡淡地接话。
    “……”
    “既然这样,”时灼语气毫不委婉地提示他,“上校可以装作没有看见。”
    “你是在向我行贿?”莫森垂眸配合他拷问道。
    “……”
    “帝国公民宪法中明确规定过,向军官行贿——”对方继续公事公办地背法条。
    “上校可不能乱说话,”时灼忙不迭地出声打断他,“我是不违法犯罪的好公民。”
    “不违法犯罪?”面前的人神色微顿,继而缓缓开口问。
    时灼面不改色从容不迫地点头。
    “也对。”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莫森若有所思地抬眉,眼底涌现几分似笑非笑,“你从不违法犯罪,迄今为止犯下的最高罪名,就是别人的芳心纵火犯。”
    “……”
    时灼一张脸腾地烧了起来。
    第9章 藏好
    大约是被那句芳心纵火犯羞到,时灼梦到了六七年前的陈年往事。那年首都城的时家还没倒,他也还在帝国军校里念书。
    班上的草包同学看上了情报系的大小姐,奈何他的帝国文学史基础课的成绩,入学以来始终排在班上倒数的名次。当时时灼的帝国文学史成绩不错,草包同学决定花钱请他代写情书,替自己跑腿送去情报系学院。
    抱着有钱不赚是傻子的念头,时灼爽快地接下了这个活。那时他已经开始辅修作战系课程,下午两点学院的课程结束以后,就会独自前往作战系的私人自习室。
    私人自习室的使用权需要花钱买,而时灼拿着尤里斯给他的那张副卡,厚着脸皮蹭了对方整整两年的自习室。
    每个阳光明媚春光灿烂的午后,帝国年轻的皇太子都会坐在窗边等他。与皇太子一同出现在自习室里的,还有作战系年高望重的威严老教授。
    尤里斯以课程内容跟不上为理由,请老教授下课后为自己单独补课,时灼则是多出来的蹭课旁听生。从同学那里接下私活的第二天,时灼将课上摸鱼写完的情书夹在书里,下课后不小心带去了皇太子的自习室。
    那天老教授临时有事耽搁,比约定的时间推迟了半小时才来。与尤里斯独处的那半个小时里,时灼一直在对着光脑完成作业。中途时灼翻开专业课的书对答案,不小心将夹在书中的情书露了出来。
    薄薄的纸张从书中无声立起来,在窗边投落的阳光里隐隐透光,年轻的皇太子伸长指尖夹出那张信纸,眼眸轻眯冷淡地念出他的落款:“你的——芳心纵火犯?”
    时灼后知后觉地从光脑前抬头,面皮微微发热地伸出手去抢,“我帮别人写的。”
    争夺中手指碰到了尤里斯的下巴,时灼小心地将指尖往回缩了缩,抬眼去看尤里斯脸上的表情变化。但是他没能如愿看到对方的脸庞,视线被尤里斯在风中微动的金发占满,时灼看见他的金色发丝在太阳下闪耀碎光。
    “金色的……”时灼在睡梦中喃喃开口。
    “什么金色的?”与皇太子截然不同的声线插了进来。
    时灼猝然睁开双眼,手臂线条紧紧绷了起来,却又在看清莫森那张脸时,指尖不着痕迹地放松下来。
    “金色?”发觉自己在回去的车里睡着,时灼神情微愕地抬手抓了抓头发。
    “你睡着后说了梦话。”莫森语气不变地陈述,“梦见金子了?”
    “……”
    他忙不迭地认真点头道:“梦见我捡到好多金子。”
    身旁的人什么都没有说,从他脸上收回视线提醒道:“下车了。”
    这才发现悬浮车已经停在院门外,察觉到对方没有要下车的打算,时灼连忙从打开的车门内弯腰迈出,转头扶住车门眼笑眉舒地看向他道:“晚安上校。”
    “晚安。”坐在车内对上他的视线,莫森眉眼冷淡地给出回应。
    时灼松开车门后退两步站定,懒懒目送悬浮车升至空中轨道离开,又忍不住在脑中回放一遍刚才的梦。被帝国皇太子撞见情书落款的后续,就是时灼收到了情报系大小姐回送的情书,以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整个军校流传开的“芳心纵火犯”的说法。
    已经过去六七年的事情,如今想起来仍旧觉得好笑。兀自停留在原地笑了片刻,时灼才转身要打开院门往里走,却在余光不经意扫过门前地面时,心下诧异莫名地顿住了脚步——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放了一束含苞待放的玫瑰。
    疑心是被人故意丢弃的花束,时灼弯腰将它从地面捡起来,转身漫不经心地丢进了路旁垃圾桶。
    时灼整整三天没有出门,莫森也没再让人联系他。到了闭门不出的第四天,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十小时,时灼决定出门去城中逛一逛。
    他没有悬浮车驾驶证,只能步行去附近站点乘坐悬浮轻轨。他将堆积在家里的垃圾带出门,路旁垃圾桶里的玫瑰花已经被清理,门外也没有再出现路人留下的东西。
    时灼的出门时间不巧撞上了休息日,轻轨站点挤满了候车前往闹市的人流。他挤在人群中刷终端账户上车,站在靠近列车门边有扶手的位置,抬头研究光屏上轻轨的路线图。
    四周左右涌动的密集人群中,时不时有人摩擦他的肩头与鞋跟。时灼蹙着眉头往门前靠了靠,看窗外空中轨道蜿蜒盘绕在万里晴空下,装载乘客的悬浮轻轨带他们在日光间穿梭。
    金色的太阳穿透车窗晃入眼睛里,短短瞬息闭眼的时间里,身后有人伸出手来推了他一把。时灼几乎是立刻就睁开眼来,眸色冷锐地回头朝身后望去。
    推他的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入眼是满车厢攒动的人头,看起来与他上车时景象无异,甚至还有人怀抱漂亮盛开的玫瑰花束,努力地将埋过自己脸的玫瑰举过人群头顶,只为了不让那束脆弱娇嫩的花被人挤坏。
    时灼有点好笑地收回目光来,却不知道怎么的,又下意识将那人抱玫瑰的画面,在脑子里完整滚动了一遍。包玫瑰的雾面纸陡然唤起他心底的熟悉感,时灼又凝神朝车厢中玫瑰在的方向看过去。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楚了,雾面纸上是浅色的星星图案,与几天前他丢掉的那束玫瑰如出一辙。
    三四天时间足以让花苞盛开绽放,时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举玫瑰的人是有意遮掉自己的脸,而对方将玫瑰高高举起来,也并非是担心花束被人群挤坏,只是单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而已。
    他似乎被来路不明的人盯上了。
    临时打消掉去城中逛的念头,时灼开始留意那束玫瑰的动向。发觉抱玫瑰的人从新的站点下车,时灼亦破开人群跟了下去。
    他追着前方人流中惹眼的玫瑰花走出站点,直至眼底映入广阔的碧海蓝天,以及岸旁排列停靠的巨型轮船,才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城中最大的罗那港口。
    货船好似巨兽般头顶晴空蹲伏在靠岸的海水里,甲板上来往搬货的机器人缩水成忙碌的黑点,点连成线一路延伸至港口的集装箱区域。
    玫瑰花早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视野里。
    港口有人负责监管运货的机器人,时灼没有靠得太近,而是顺着机器人的运货轨迹,走向了迷宫般丛立的集装箱区。
    他借着建筑和机器人遮隐身形,没有人发现他混入了集装箱区域。时灼在集装箱迷宫中四处转悠,丝毫没有看出哪里有不对劲,抱玫瑰花束的人也没有再出现过。他计算着回去需要花的时间,就准备原路返回港口的轻轨站点。
    意外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离开这座集装箱区域的路上,时灼被箱子后冲出来的人撞了一下。
    对方是个满身血迹面部脏乱的男人,跌跌撞撞地从前方拐角跑出来时,脚步凌乱虚浮而又匆忙慌张,看上去像是正在被人追捕的伤重逃犯。
    他垂头疾跑冲向时灼在的方向,在与时灼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男人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头。
    两人不约而同地步伐顿住,下一秒,男人头也不回地越过他跑向后方。对方的身影消失后没多久,隔着身侧巨大耸立的集装箱,时灼听到了第二批杂乱重叠的脚步声。
    执行抓捕任务的人显然不在少数,为了避免撞上他们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时灼原地转身踩着集装箱门栓,动作利落地攀爬上集装箱顶部藏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插曲让他花了不少时间,才顺利从罗那港口返回最近的轻轨站点。因而当他比预计中的时间,还要晚上半小时抵达住的地方时,莫森已经提前等在了房子的客厅里。
    “去哪里了?现在才回来。”对方微微皱眉从沙发前起身,将拿在手中的新衣服丢给他,“进去换上。”
    “出去逛了一下。”时灼伸手接住衣服裤子看向他,“现在吗?”
    “现在。”莫森说。
    时灼依言将衣服和裤子带进主卧里换,转身脱下在港口蹭得满是灰尘的薄外套,他顺手将这件要洗的外套搭上了桌前椅背。
    换上干净崭新的衬衫和长裤后,时灼从桌上的木盒里拿出雪花项链戴上,然后才在家庭机器人的催促声里开门走出去。
    莫森站在机器人的身后等他,见他换上衣服从主卧里出来,视线率先掠过他锁骨敞露的衬衫衣领,以及从脖颈皮肤前折射出来的温润碎芒。
    察觉到男人落在自己锁骨前的眸光,时灼主动眼含笑意地挑起话题,“上校在看我的项链吗?我每次出任务都会戴它。”
    “为什么?”莫森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慢吞吞收起眼中笑意,时灼语气认真地答,“有了这条项链,我才能在战场活着下来。”
    “今晚也一样。”他神色轻松地朝男人眨眨眼睛,“有了这条项链,任务就不会失败。”
    似乎是不太相信这些,莫森盯着他没有说话。
    时灼见状,故作失望怅然的模样道:“上校不相信吗?”
    “时灼。”大约是有点看不下去,莫森面容波澜不惊地开口,“下次装伤心的时候,表情可以不用这么夸张。”
    “……”
    他只得虚心受教地点头,“知道了上校。”
    “既然知道了,”莫森抬手伸向他敞开的领口,指尖捏住他的衬衫扣子,垂眸将它嵌入旁边扣缝里,“那就藏好它。”
    “如果你在地下城里弄丢它,”修长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蹭过他的锁骨,莫森嗓音低沉淡然地提醒他,“就算是帝国军部的上校,也没办法再帮你找回来了。”
    时灼面上骤然怔住,藏在衣领下的锁骨隐隐发烫起来。
    第10章 兔女
    “名单在经理办公室的档案柜里。”莫森在车上将拍卖会场的结构图发给他。
    潜入办公室的任务落在了时灼头上,两人约定好任务完成以后,莫森会在场馆后门的巷子里接应他。他将会场内部的结构图记在脑中,末了蹙眉抬起头来问:“监控怎么办?”
    “监控我会让人处理。”莫森接话。
    时灼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不死心地再次向他确认:“没有办公室密码?”
    “没有。”莫森看了他一眼。
    “没有万能门禁卡?”时灼望向他的瞳孔里满含期待。
    “没有。”莫森毫不留情地粉碎他的期盼。
    “……”
    时灼不满地扯扯唇角垂眸,盯着终端上的悬浮屏琢磨半晌,“任务失败怎么办?”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而是将手伸向他衣领前,隔着衬衫按在他的项链上,“不会失败?”
    “……”
    终于意识到自己夸下海口,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无法收回来了。时灼倒也没有露出太过担心的表情,动作慢悠悠地关掉了终端的投屏功能。
    “记住了?”莫森将拍卖会发放的宾客面具递给他。
    “记住了。”时灼接过面具朝他挑起唇角。
    “那就戴上面具下车。”莫森转身朝打开的车门外迈腿,“拍卖会的接驳车会在地下城等我们。”
    时灼留在车内低头戴面具。莫森拿给他的是耳戴式装置,如同耳夹般迷你轻巧的黑色薄片。时灼将它贴上自己的耳骨,薄片自动吸附皮肤启动装置,在他脸前覆上掩盖原本面容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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