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齐度共同就读的那所学校是贵族学校,有小学部和初中部。那时候他刚转学,经常被初中部的学生欺负,在转学后的第二周他就认识了齐度。
贵族学校里会有不缺钱的坏学生,总有不带任何目的单纯坏人。那次他是被初中部的混混逼到了墙角处的垃圾堆前,混混要收保护费,他当然不肯给,过去的那一周里他曾经妥协过两次,事不过三,所以第三次他不可能再给。可他势单力薄,根本打不过那群人。
像所有英雄救美的电视剧情节男主救了女主一样,他与齐度的相遇并不是一个独特的开头。齐度像从天而降一般,一下降落在他的世界里,和他一起共同击退了那群混混。
最后一个混混捂着头被打跑的时候,盛闵行被绊倒在垃圾堆里。
从他的视角除了满世界臭气熏天的垃圾以外,他只看到齐度背对着他站得笔直,见人跑了还不解气,随手从垃圾堆里抄起一个空饮料瓶朝着那人逃跑的方向扔过去,恨恨的从嘴里冒出一句,“靠,给我滚。”
这种事回忆起来着实幼稚又好笑,可那的确是盛闵行在那所贵族学校里生存下来的奠基石。
事后盛闵行问齐度是初几的学生,他本以为齐度这么有底气地冲上来大概会与那些混混们同级或者比他们高个几级,可齐度告诉他的事实就是——他比盛闵行还要低一级。
纵使再怎么不甘心被小学弟救了一回,盛闵行也是打心眼里崇拜感激齐度。
还有他练散打,也是因为齐度嘲笑他弱,随便刮阵七八级的大风就能把他吹走,他不服气,散打一练就是十年。
齐度今年应该二十八岁了,他记得沈渡津说过自己今年也是二十八岁。又是个不大不小的巧合,同岁又与对方长得一般无二,不知道会是世界上多少亿万分之一的概率。
不知是不是沈渡津眼里的惊恐溢出来刺激到了他,他猛然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几乎是清醒的一瞬间沈渡津的拳头就已经落到了他身上。
他吃痛一下子退开并下意识对着沈渡津的右颧骨来了一拳。
沈渡津无处可退,结结实实挨上了这一拳。他打盛闵行那拳只是想起到一个警醒的作用,结果反倒被盛闵行用十成十的力气回报了一番。
窗外云开见月,暗淡的月光透过沾满灰尘的玻璃窗照进走廊里,恰好打在沈渡津身上和他面前的一小块空地上。
他整张脸都埋进腿里,看不清什么表情,明明放在人堆里身高还算出众的人一下子缩成了一个球。盛闵行下意识想道歉,他一下子情绪上头,骨子里的本能替他做出了防御,伤到了他正打算收入囊中的人。
但他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渡津似乎伤得很重,不像是被打了一拳,更像是被捅了一刀。他用一种在夜幸送客时的口吻道:“盛先生还是请离开吧,雨夜路滑,请您注意安全。”
他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脸被压在腿间所以连带声音也闷闷的,带着一股很浓重的疲倦,“我不想说第二次了。”
盛闵行那句抱歉最终卡在嗓子眼没发出来。
他不冲动也不易怒,但其实今天在来到这个破小区之前他都没想好自己过来的原因,是因为他要给沈渡津教训?不是。是急切想说服沈渡津被自己包?也不是。
他本来就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的,这种上门把人堵在家门口强迫人的事他不大干得出来。他更想要的是沈渡津自己心甘情愿。
皮鞋底敲击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有规律的响声,盛闵行走了。沈渡津费力将头抬起来,眼前是光影交错,现实与虚幻相叠。
盛闵行刚走出去两步,他不敢贸然开门,他不知道盛闵行会不会做出更多疯狂的举动,比如突然转身尾随他进入室内。
果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盛闵行在下一秒又转身回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才放松没多久的肌肉再次绷紧。
盛闵行问他:“你为什么会有随身带刀的习惯?”
沈渡津眼前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笑了,笑容和颧骨旁的淤青一样刺眼:“带把弹簧刀自我防卫不犯法吧?”
“对不起。”黑暗中盛闵行的声音沉沉响起。
沈渡津不作声。
不知安静了多久,沈渡津才开口:“盛先生说笑了,像我们这种人,哪里值得您放低姿态道歉呢。”
他的声音回荡在楼道里,然而盛闵行早已走远,一点尾音都没听见。
明明连名带姓的叫着“盛先生”,可是声音呢喃,不知是说给他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的。
确认盛闵行不会再回来,沈渡津终于扶着墙站起来,他捡起那把冰冷的弹簧刀,摸出钥匙开锁进了门。屋内陈设简单整洁,雪白的墙壁与冷调的灯光相互辉映,显得有些清冷。他爱干净,在搬进来之前将老化发霉的墙面重新粉刷了一遍。
这里一切布置都是他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可他现在却在思考要不要重新找个房子搬走。盛闵行过于难缠,先是在步行街抓着他不放,后是在夜幸里提出要包养他,现在又在半夜蹲守在他家门口。种种无异于跟踪偷窥狂的行为着实令人发指。
但想法总会被残忍现实打倒。现实就是,他没钱,甚至到了要欠一屁股债的地步。
这个地段的房子月租均价在1000左右,他花了两个月时间才找到如今这间只要750的。两室一厅再配个小阳台,不管放到云城哪个地方都找不到比这实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