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神秘狙击手的脸上满是血污,但苏泽还是从那头标志的刘海认出那是夏亚。
不是不吃惊的,然而现在不是吃惊的时候,楼战的人躲进教堂中不敢露头,夏亚皱着眉头,像是在问他该怎么办。苏泽回头居高而下打量这座被蹂|躏得千疮百孔的教堂,教堂里一片漆黑,破碎的窗户后也看不见人影,楼战的人应该都躲在墙后,他举枪瞄准墙壁,开始耐心等待。
楼战的车队不时从教堂背面的道路驶过,那是车辆的必经之道,苏泽目不交睫地目视一辆军用吉普亮着前车灯消失在教堂背面。
就是现在。
躲在教堂中的人依稀听见前后两声枪响,本来想着躲在教堂内理应是安全的,却没料到枪响之后便有两人应声倒在地上,其中一人胸口中弹当场毙命,另一人后背中枪血流不止。
而这两人分明是躲在坚固的墙体后的!
这一幕让躲在教堂里的人一个个头皮发麻:
“这他妈真是狙击手?!现在的狙击手都会透视了不成?!”
“就算能透视,这种口径的步枪子弹怎么可能穿墙打进来!”
争吵中又是一声枪响,一名男子往前扑倒在地,背心赫然被达姆弹轰出一个血洞。转眼躲在教堂中的六个人就只剩下三人了。
“怎么办?!这家伙来狠的了!!”
领头的男子望见教堂神台下的地下掩体入口,果断道:“去地下避难所!”
“……我不走,”三人中却有一人固执地缩在墙后,惊恐地摇着头,“我听说珊瑚聚居地有个堪称大陆第一的狙击手,从这里到地下掩体有二十多米的距离,足够他把我们射成筛子了……”
另两人大约是始终无法相信狙击手真的能透视,硬着头皮矮着身子摸去掩体入口,适时一辆军用吉普停在窗外,雪亮的车灯从窗户照进来,同时也照亮了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枪眼,这些蜂窝状的枪眼是车队刚进聚居地时悍马车上的机关枪扫射出来的,领头的男子盯着这些透光的枪眼,突然间顿悟,站住脚步回头看向另一面墙壁——
他猜得没错,大大小小的枪眼几乎无处不在,当然这一次他看不见从枪眼里透进的光,但他知道外面的狙击手能看见……
灭顶的恐惧让他丢下同伴就往掩体入口处发足狂奔,再怎么小心猫着腰挪动也没有用,只要他们的身影挡住枪眼后透出的车灯光,在这名强大的狙击手面前他们就是无所遁形的……
耳边传来“噗”轻如风过的声响,一切就像慢放的镜头,子弹从枪眼中射入,带起一阵飞沫,而他因为惯性无法止住前冲的势头,子弹刚刚好在他落脚的一瞬没入他的头颅,不早一分,不晚一秒,就好像一直在前方等着他一样……
接下来另两人也未能幸免,而那名下车小解的军用吉普司机压根不知道他的队友们就这么死在自己的助力之下。
苏泽收枪起身,看向夏亚所在的二楼窗台,少年仍在那里,他抬手比了个动作:待在那里,等我过来。
夏亚果然在那里等他,然而走近了看这个手提步枪的十五岁少年,苏泽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对方。他没有说话,进房里四处翻找了一下,找出一张毛巾递给满脸血腥的少年。
夏亚接过毛巾擦干净脸上的血渍,抬头看着他,问:“现在我有资格学枪了吗?”
苏泽压根没想到这会是夏亚见到他后的第一句话,擦净了脸上的血污,他才赫然发现少年的眼中并没有丝毫的恐惧,甚至连愤怒、悲痛这样的情绪也找不到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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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南捂着腰上的伤口躲进巷子里,殷红的血从指尖滴滴答答滴在地上,伤口处犹如刀舔火燎,他靠着墙壁不支地滑坐在地,想到死在机枪下的潘察先生和御先生惨不忍睹的尸体,不禁痛恨自己的弱小。
“喵呜~~”
巷子深处传来熟悉的猫叫声,图南转过头,看见奶茶从垃圾箱后钻出来,来到他脚边,轻轻一跃跳上他的膝盖爬到肩头,蜷缩在他肩膀上不肯离开,图南费力地抬起手,眷念地揉着奶茶温暖的脖子:
“至少你要好好活着啊……”
巷子口的地上投来一道长长的影子:“呵,这里还有条漏网之鱼嘛~~”
图南抬头见男人端着枪走进来,枪口瞄准了他的眉心,他认命地闭上眼,却突然感到肩膀上一轻,睁开眼,只见奶茶跳到了男人的枪管上,被男人狠命地往墙上一抡,小猫摔在墙壁上滚落下来,巨大的冲击并没有要了喵星人的命,可还不等图南庆幸,步枪上的刺刀已一刀戳进小猫柔软的身体。
“奶茶!!”图南瞠红了双眼愤怒地睨着男人。
“啧啧,小子,你现在这个绝望又愤怒的样子可是我最喜欢的表情哦~~”男人狞笑着抓起图南的头发将人按在墙上,枪口狠狠戳在双目血红的少年额头。
就在那一刹,男人耳后忽然有一团什么东西飞了出去,他施虐的动作也随之停顿了,失了焦,直到鲜红的血沿着耳根淌下,图南才意识到刚刚那团飞出去的东西是男人的脑浆。
一道不高的身影逆光站在巷口,头上罩着风帽,正放下手中的M16。
图南一瞬不瞬地目视对方走过来,那身影每靠近一步他的心就更提起一分,救他的人停在月光下,拉下头上的兜帽,看见厚厚的刘海和黑沉得仿佛没有一丝光辉的眼睛,他才相信这真的是夏亚,依旧穿着那件浅蓝色连帽外套,只是拢上帽子就变得如此陌生的夏亚。
他先是茫然,然后不知怎么搞的眼眶就湿润了,他被这个陌生的夏亚救了,他还想着要去救那个熟悉的夏亚,奶茶死了,他还活着。他低头看向垃圾桶边奶茶的尸体,竭力伸长手臂想要够到。
夏亚转头看见猫咪的尸体,对图南说:“奶茶死了。”
图南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依然费力地想要够到早已没有气息的小猫咪。
夏亚蹲下来,按住图南的手,再一次坚定告诉他:“奶茶死了。”
图南直直地望着小猫被血污弄脏的身体,第一次无比强烈地感受到了大家口中所说的,夏亚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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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枪在广场上来回扫射了两遍,终于发出弹药告罄的空响,枪管火热发烫,隐隐还冒着白烟,而偌大的广场上,已经再看不见一个站立的身影,硝烟散去后,只留下一地平民的尸骸和弹壳。
悍马车上的两名机关枪手对视一眼:
“你说这个样子还会有活口吗?”
“下去确认一下不就知道了?”其中一名机关枪手跳下悍马车。
“你不带把枪吗?说不定真有活口哦~~”他的同伴开玩笑道。
跳下车的机枪手从后座拿出一把长刀,从刀鞘中抽出刀来,那赫然是一把开过刃的武士刀:“不用枪,这次咱们用这个,老早就想试试了~~”
留在车上的机枪手点了一根烟衔在嘴角,趴在挡风玻璃上饶有兴趣欣赏着搭档将武士刀以各种角度插入地上的一具具尸体中,或切割或搅拌,刀锋太过锋利,人的身体在它面前就如同豆腐块一般:“这刀看上去挺帅的啊,你哪儿捡来的?”
“什么叫捡来的?”机枪手依然埋头刺着尸体,雪白的刀身已经变成刺目的红色,“这刀可大有来头,以前是狂军团里刃的武器,这就是那家伙背上背的两把刀中的其中一把,另一把首领收作纪念了。说起来,首领好像有收集战利品的习惯,你见过他其它的战利品没?”
没有听到搭档的回复,他纳闷地转过头去,然后蓦地呆住了。
他的搭档还趴在挡风玻璃上,只是嘴角的烟掉落在了车盖上,而肩膀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刀刃已劈入锁骨,血瞬间便将左半身染红,流血不止的机枪手颤抖着低下头,从悍马的后视镜上看见身后幽灵般矗立的黑影,本能地想去摸驾驶台上的手枪,但已经来不及。
刺啦!!
广场上的机枪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搭档被活生生一刀劈成了两半,仿佛被某个隐形的怪物徒手撕开了身体,血从脖颈高高喷出,又哗啦洒下来,狂整个人沐浴在血雨之中,一双眼睛却如野兽般灼亮,他丢开被自己劈成两半的尸体,“哐啷”一声重重跃上悍马车的引擎盖,手握武士刀的机枪手抬头看着好似地狱修罗的狂,手不受控地颤抖着。
雷哲从引擎盖上跳下,一步步走向浑身哆嗦的敌人,眼睛却只注视着对方手里那把染血的武士刀:“你竟然用这把刀去杀人……”说着倏地抬起眼,目光狠戾宛如厉鬼,“不可饶恕。”
机枪手孤注一掷双手持刀对准雷哲,大喝一声朝对方劈斩过去。
雷哲抬起手臂,只听“锵”的一声,弯刀的刀刃磕上武士刀的刀锋,武士刀虽完好无损,却被巨大的力量震得从机枪手手中脱手飞出,雷哲手里的弯刀却仿佛没有一丝停顿,在半空划出一道银白的弧,直直削去机枪手的头颅。
机枪手的无头尸体冒着血柱往前栽倒。雷哲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武士刀,才发现了躺在不远处赵婶的尸体,他蹲下来合上老妇人的眼,身后还有胖子的尸体,被刚刚机枪手喷出的血溅了一脸,雷哲用荷叶边的衣袖轻轻擦拭干净胖子的脸,站起来环顾四周。
“还有人活着吗?”他对着满地尸骸,一遍遍问着,“还有人活着吗?”
谁都好,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
身后突然射来两束白光,伴随着男人低笑的声音:“虽然没想到你能有那个能力杀回来,不过即使杀掉我再多手下,也改变不了你连一个人也救不了的事实。”
雷哲转身看着站在军用吉普前的鹰钩鼻男人,一左一右四名射手已经朝他举起枪。
鹰钩鼻咧嘴一笑:“更改变不了你始终要死在这里的事实……”
话音未落左侧一名射手忽然倒在地上,眉心中央赫然是一个血红的窟窿,后脑下很快就是一滩血泊,众人反应未及时,右侧一名射手也遭遇了同样的厄运。
鹰钩鼻男人飞快喊道:“快射击!!”
仅剩的两名射手扣动扳机,但许是因为被先前的突发状况干扰,射击的命令又下达得十分仓促,加之雷哲奋力扑倒闪躲,子弹并没有将雷哲毙命,但狂军团的首领仍是被射中了胸口上方。
好在两发子弹只中了一发,另一发子弹则完全打飞了,射手在开枪前的最后关头被狙击手射中,与此同时鹰钩鼻男人抓住时机关掉了吉普车的车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