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靖泽这个时候也想起来了,说:“在右边吧,小时候她背我,我经常能看到。”
“是在右边。”老汉说完,捏住鼻子,发出响亮的嗤鼻子的声音,卫靖泽递了卫生纸给他,老汉胡乱擦了一把,红红的眼睛看着卫靖泽,说:“真是没想到。”
卫靖泽心里早已有底,他的根据不是两个人能够说出同一个人的特征,而是他在给老汉注入生命力的时候,那生命力犹如溪入江河,如此快便被接受了。当然卫靖泽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路边救的老人,竟然是自己的血缘至亲,是自己的外公。
所以卫靖泽也点头说:“确实没想到,咱们缘分这么深。”
“那你是三岁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你妈妈?”
“是的。”
“当时你们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应该是帝都,我还记得那些红色的建筑,日子应该是过得不错吧,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经常能吃糖。”
“那就好。”老汉抹了一把脸,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不是情感外露之人,虽有认亲的喜悦,但也不会哭笑不能自已,特别是卫靖泽,并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情绪。更何况,此时两个人还在为共同的亲人唏嘘担忧。
因担心大喜大悲对老汉身体不好,卫靖泽说:“时候不早了,先睡吧,明天还得开地呢!”
即便是躺在了床上,两个人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老汉想起了失联多年的女儿,难挡泪意;卫靖泽心绪稍平一些,心里盘算的是以后的事情。老人家已经七十多了,干不了几年就干不动了,所以有责任担起这份职责。而且在这个小村子住了一个月了,感觉挺不错的,不用跟过多的人交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适合自己落脚。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老汉的眼睛就有些发红,看着卫靖泽的时候,有些出神。
“难怪我看你总觉得有些亲切。”老汉声音有些嘶哑地说。
卫靖泽说:“我第一次见您也觉得挺亲切的。”
老汉笑了笑,说:“挺好,挺好,没想到我还有你这样一个外孙。”
卫靖泽说:“我昨晚倒是睡得安稳了,至少这里是我家了。”
“我家”两个字让老汉心里舒坦了不少,怎么说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还纠结于几十年前的事儿没什么必要,老天爷把外孙送回来了,还是在自己最难的时候,算是厚道了。
即便是昨晚才确定双方的关系,这一天,两个人依旧下地干活去了。
茄子、辣椒、西红柿之类的瓜果菜,都要开始育苗种地了,老汉想着今年还能够靠着种菜多赚点钱呢,难得今年风调雨顺。
看看新认的大孙子,老汉觉得浑身都是干劲。
天暖起来之后,地里种的油菜花开了,山上的桃花梨花杏花都开了,卫靖泽都不认识,每次见到都要问问是什么,以前是没看出来,现在一看,发现这叉水村竟然是环绕在花树中的,这春天的风景,还真是没的说了。
而天热起来的时候,前面的河水也涨起来了,鸭子们也欢快的扑进了水里,水面时不时有枯枝树叶或者是花瓣流过,都会引起鸭子的追逐。
叉水村之所以得了这么个名字,是因为在往河上面走,就是分开的两条河,两条河从不同的山涧出来,汇流成了眼前的河,河籍籍无名,从这里到大泥湾再往下都叫它大河,到了市区才知道,这河还叫郁金河。
爷孙两干活的时候,就把牛牵了出来,放在临河的草地上吃草,两个人在不远处挖地。现在小鸡长大了一些,也不需要特别看护了,大风终于得以自由,高兴地在田地里跑来跑去,从油菜地里钻出来的时候,鼻子上海沾了一片黄色的花瓣,让爷孙两乐得不行。
老汉跟卫靖泽商量:“咱们是不是要摆个席面,告诉村里人,你是我外孙?”
卫靖泽停下手里的活儿,一手撑着锄头一手叉腰,说:“您要是有这个想法,我当然没意见,不过我想着是不是要去城里做个鉴定,万一别个不相信呢?”
城里人可能是比较顾小家,但是叉水村这样一个村几乎就是一个大户的地方,对血脉家族都是十分看重的,要想公开这事儿,还得有更加有力的证明才行。
老汉挥舞了几下锄头,说:“做这个要很多钱不?”
“不是很多,大概两千多吧!”
这价格让老汉有些咋舌,现在农村一年的收入可能也才几千块呢。
“到时候是不是还要跟……跟城里的舅舅他们说说?”
亲爹认了个外孙,做儿子的总不能不知道不到场吧?
卫靖泽倒是很想看看自己这个舅舅是个什么形状,竟然如此没有人伦亲情,他亲爹差点冻死饿死在街头了,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消息回来。
老汉有些沉默了,对这儿子,他现在没有任何好感,那一家人,也没有自己落脚的地方。
老汉不说话,卫靖泽也不催,让老汉自己做决定吧。
就在这个时候,村子前面那条不宽的马路上,出现了一辆黑色的小车,小车还摁了几次喇叭,像是要引起谁的注意一样。
第6章 找出路
卫靖泽和老汉都停下手里的活,望向大马路。
后座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
定睛一看,不就是那天在疗养院遇到的年轻人么,不怪卫靖泽印象深刻,就他平生所见的人中,好像没有比这个男人更好看的了,虽然他有些病弱,没什么精神。
对方冲着这边招了招手,老汉问:“你朋友?”
卫靖泽摇摇头:“他是住在疗养院的人。”
老汉一听,顿时就觉得不得了,说:“你去看看咋回事呗,莫不是又来问菜的事儿?”
卫靖泽觉得老汉好玩,这样的人,看着都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老汉还以为人家是来买菜的。
“那您先休息会儿,我去看看他有什么事儿?”
老汉手朝外扇:“快去吧快去吧!”
卫靖泽放下锄头,走过几条细细的田埂,朝着马路边走去。
一走进,卫靖泽便问:“你来做什么?”问出口又觉得这话好像不太礼貌,想着要补救一下,对方却好像不在意似得,说:“出来转转,没别的地方去,就来这里了。”
突然感觉两个人说话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卫靖泽抛开了心里的那一些尴尬,说:“想看什么?”
“什么都行。”
“可是我要干活,要不你就在这里坐坐,我下午抽点时间带你转转?”
江延宗没有怎么想就答应了,转身跟司机说:“你先回去,等下午来接我!”
司机应了,准备倒车,卫靖泽说:“别倒,这一路都没地方倒了,你超前开,前面有家人的晒坪跟路连在一起的,你去那里可以倒车!”
司机道了谢,一踩油门,直接朝前开走了。
叉水村地处偏僻,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所以路并不宽敞,这样的小车想要找个倒车的地方都不容易。
卫靖泽带着江延宗朝干活的地里走去,看他亚麻色的布鞋沾了泥,不由得皱了皱眉。
江延宗看什么都很新鲜,指着菜地里的菜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卫靖泽也是才开始跟这些菜打交道,好些都说不上来。
卫靖泽走在前面,还要时时刻刻回头看看,免得这位少爷在窄窄的路上踩空了,跌进泥地里。
江延宗这些天也是在疗养院呆烦了,就想出来走走,可惜走出来是大泥湾,总觉得人声鼎沸太吵闹,想起卫靖泽,便让司机带着来了这个小村子,没想到刚进村就看到他穿着背心挥汗如雨的干活。
到了地边上,老汉还有些不敢跟江延宗打招呼,因为住在疗养院的人,非富即贵,据说还有中央的大官,老汉这辈子觉得县长就是个很大的官了,中央的真是没法想象,所以看到江延宗都觉得人家身份太高,不敢打扰。
江延宗主动问候了老汉,卫靖泽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的名字的,于是也主动报了自己的名字,两人这才算正式认识了。
卫靖泽继续下地干活,而江延宗在这附近溜达,河边看看牛,油菜花地里转转,又去看看别人种的菜,这些对他来说还真是新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