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给疗养院的菜价,能比外面高好几倍。
“疗养院干活的人不少都是大泥湾的,咱们村的人想卖菜,难啊!”
老汉摇摇头,这还是第一次跟卫靖泽说起这种事儿,卫靖泽以前都不知道。
疗养院的领导层可能都是外面来的,过段时间还换班,可是这底下干活的,什么打扫卫生的,洗衣服的,厨房里洗菜洗碗的,都是大泥湾的人,大泥湾的人把持了疗养院,别的村的人插不进手,疗养院买的菜,也大多是大泥湾种的,人家上面虚报一点,下面少报一点,中间人就能赚不少钱。上面的人也看不上这电影头小利,所以就任由他们去了。
“你今天见到的那人,长啥样?”
卫靖泽描述了一下:“就是眼睛小小的,鼻子是个酒糟鼻,哦,右脸上还有一个大痦子。”
老汉拍了一下桌子:“嗨!竟然是毛烂鼻子!他这人最难缠了,没想到你还能卖给他,你也真是有本事。”
卫靖泽说:“今天是有个人帮忙,所以……”
“那也是你厉害。”
好吧,卫靖泽也就不跟老人家争辩了。
有了钱,老汉就去还各家的债,什么买菜的买米的买油买盐的,都要给人还上。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老汉家真把菜卖到了疗养院去了。在老汉的宣传下,大家都知道,这年轻人还挺厉害的,不愧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人。
卫靖泽无奈地笑,他一直在部队里待着,哪里见过什么市面。
田里插秧插好了之后,卫靖泽又经常去田里转转,有了杂草就除掉,顺便帮着禾苗长一长,慢慢的,大家也能够看出一些不同了。
过了好几天之后,一个人开着一辆红色的三轮摩托车来村里了,一路开到了老汉家里。
这人老汉也认识,也是大泥湾村的,这人也是在疗养院干活,说明了来意之后,大家还惊讶了一下。
“上次不是你们送了一回菜么,领导们都吃着觉得挺好,想再尝尝,我来问问你们还有没有。”
“有!当然有,不仅又长出了新的一茬,还有新菜也有。”老汉真是笑眯了眼。
老汉带着卫靖泽去地里收了菜,跟人过了称,给了钱,算是银货两讫。
跟人做成了大生意,老汉便拉着人上自己喝口茶,顺便打听一下情况之类的。
聊了才知道,那毛烂鼻子现在在家里蹲着呢,上次卫靖泽送去的菜领导们都觉得挺好的,就想着让厨房再做一次,这毛烂鼻子竟然敢用自家的菜冒充,被发现了,于是疗养院的领导就让他回去了,暂时没法回疗养院干活了。
老汉等人是觉得挺高兴的,这毛烂鼻子在附近的风评可不太好,说到底还是太自私了。卫靖泽却感觉,这疗养院里的斗争,也是蛮激烈的。
跟老汉说好下次还来收菜,这被称作大湘的男人就骑着车走了。
这次的成交量更大,赚的钱更多,老汉就想着要买头牛干活,卫靖泽劝他买个成年牛,不要买小的,老汉有钱当然还是想买成年的,一来就能干活。
老汉家赚钱了,邻里羡慕的同时,也跑来问老汉这菜是怎么种的,连疗养院的人都亲自来收了,以前可没有这么好的事儿,送上门人家都不定要你的。
没人怀疑到卫靖泽的身上来。
老汉也是乐呵呵的倾囊相授,为了让这个秘密能够保住,卫靖泽也是辛苦的给大家的菜地都巡视了一番,让大家的菜也长得更好了,于是大家都冲着老汉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三爷,种了一辈子地,就是比咱们厉害!”
“三叔真有本事!”
“三爷厉害!”
得了大家的夸奖,老汉也是乐呵呵的。
田地里的东西种下去之后,不是就不管了,还要施肥,还要除草,还要打虫药,还要注意水量,水多了要排水,水少了要放水进来,所以农民每天都是在田间地头转悠的。
老汉发现自家的菜地里没有怎么长草,也没有怎么长虫,等到接到政府通知,需要第一次打药的时候,发现田里也没有草。
老汉把这事儿当新鲜事儿跟卫靖泽说了,卫靖泽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难道不用每天拔草捉虫么?”
老汉顿时呆住了,忍不住拍了一下卫靖泽的脑袋:“你这实诚孩子。”
老汉以为卫靖泽每天跑去菜地里拔草捉虫,还跑去田里拔草捉虫来着,其实卫靖泽只是用了一下自己生命之夺的技能,收割了虫子和杂草的生命力而已,根本没有亲自上阵啊!
钱攒够了,老汉就亲自去挑了一头牛回来,这是从老远的一个村子买回来的,卫靖泽也不知道那么远的村子,老汉是怎么得到消息的,这是一头青牛,大大的牛角,巨大的牛眼,卫靖泽一下子就跟电视里的牛魔王对上了号。
有了牛,老汉又不免想起以前的事情,还说到了自己失联的女儿。
第5章 说故人
“萍萍是家里的老二,前面的老大和她后面的老三都没站住,我们就担心她也站不住,好在平平安安长大了。她可能干了,一放学回来就去放牛,还打一娄猪草回来。以前我家的牛都不用大人操心的,她说她就爱放牛。而且她读书成绩也不错的,可是连初中都没读完,就帮家里干活了。”
老汉辛辛苦苦供出来的儿子不孝顺,就越发地想念能干又懂事的女儿。
卫靖泽也不太会安慰人,想了想,说:“那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老汉抽了一口烟,说:“刚开始只是在省城,还有信儿来,后来就说要去北方,说那边有朋友,想过去学门手艺,我那个时候还想着,人家都去南方,她倒是往北方走了,去了之后,就没有信儿了。”
夭折的孩子让父母觉得心痛,可是这已经养育了十几年,最后杳无音讯的孩子,更让父母是揪心揪肺的。
“北方啊,往哪里走了?”
“可能是帝都吧,她说到了那边再给我们来信,说清是个什么情况,可是没有接到。”
卫靖泽说:“这倒是让我想起了我妈,我妈也是在我几岁的时候不见了。”
老汉惊讶:“你妈妈是……”
“不是,是我被人抱走了,我还记得我妈嘴边有颗痣,一笑那颗痣就跟着一起动。”
“哎呀,你……”老汉激动地看着卫靖泽,夹着烟的手也跟着抖起来。
“我怎么了?”
“你妈妈长啥样?你还记得不?”
“记不得太多了,我那个时候小。直记得长得挺好看的,酒窝只有一边,喜欢编个大辫子,走路就一甩一甩的,我小时候老喜欢拉着她的衣服看她的辫子甩来甩去的。”
“记得叫什么?”
“好像……好像也有一个平字?可惜那个时候我也不认字,具体不太清楚了。别人叫她小平,也有叫平平的,现在我也记不太清了。”
卫靖泽离开自己的妈妈的时候,也才三岁多的年纪,一般的孩子对于那个年纪的事情记得确实不太多了,卫靖泽能够记得这么多,已经实属不易。
老汉颤抖着手抽烟,问:“那你爸爸呢?”
“对他我没什么印象,可能他很少出现吧。感觉父亲对我来说是很陌生的东西。”
卫靖泽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为了跟老汉相认,这些早已埋在心底的事情,哪里又会全部翻出来?
老汉擦了擦眼睛,抽烟的时候颤抖着唇,结果因为抽的太急太快,又被呛着了,发出了震天的咳嗽,卫靖泽忙帮着拍背。
老汉咳了好几声之后,慢慢推开卫靖泽的手,说:“你怎么跟你妈妈分开了?”
卫靖泽说:“应该是人贩子吧?我妈带我玩呢,一转身,我就被人抱着就跑,我还记得我妈在后头追,可是他们把我弄上了一辆车,我妈跑不过,还摔了一跤……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了。”
那个时候的卫靖泽还小,手里还拿着刚买的糖,被抢走简直就是从云端跌落到了地狱,那是他坎坷经历的开端。
老汉掐了烟,擦了擦眼睛,说:“我听着怎么感觉跟我萍萍那么像,她也是最边上一颗痣,另一边一个酒窝。生的也好看,她一不读书了,就好多人上门来说亲……”
说道这里,老汉一个哽咽,然后又接着说:“她后颈还有三颗痣,排成一排,小时候算命的还说,那是有好命的人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