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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故 作者:酥油饼

    “蟾蜍”对着多弗说:“这一切都有确切的证据,是无从辩驳的。恳请您,伟大的多弗大人,放弃与罪恶之人的血源之亲,以公正公平的态度审理此案。”

    多弗说:“我不能为他求情吗?他是我的堂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尽管我父亲死后,伯父与我疏远了很多,亲近的堂兄弟们也视我如蛇蝎,可是这并不影响我对他们深厚的感情。”

    “蟾蜍”说:“您是公正的法官,不能意气用事。”

    宁亚冷眼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地演戏。

    几经“蟾蜍”的劝说,多弗终于“放弃”了徇私的念头,做出判决:“我宣布判处宁亚·尤死刑,即刻执行!”

    静默的旁听席一下子沸腾起来。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们看穿了多弗与“蟾蜍”低劣的演技,并不相信宁亚会被无罪释放,却没想到多弗会直接判处他死刑,并立即执行。

    多弗将他们种种的惊恐和疑虑收入眼底,面色更冷,说话的口吻却很温和,带着与脸色截然不同的惋惜:“比接受死亡更痛苦的是,等待死亡。我不能挽救你的性命,却能在你生命的最后让你少受一些折磨。”

    宁亚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抓着木栅栏,目光沉静地从缝隙中望出去:“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多弗看着他,嘴角慢慢地上扬,然后下了宝座,走过来,到他面前,慢慢地弯下腰,低声道:“每天看到你们一家人活得那么幸福,却与我无关,让我感到很难受。你的母亲原本说要收养我的,却因为你哥哥的王位继承权而不了了之,太令人失望了。”

    宁亚道:“不是因为王位继承权。”

    多弗冷冷地瞪着他。

    “因为她不能接受一个弑父的凶手。”

    多弗的脸上褪去血色:“你们怀疑我?”

    宁亚看着他,眼睛里有怜悯,也有厌恶:“不是怀疑。”

    多弗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诡异地笑了笑:“所以,伯母不是为了保住保罗的王位才拒绝收养我?”

    宁亚脑海中灵光一闪,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你杀死叔父,只是为了获得继承王位的资格?”

    多弗声音压得越发低:“伯母生的孩子不多,一个一个地死,总有一天会死完的。到时候,我是领养的,她一定对我很有感情,我就会被你其他的堂兄弟更有优势,不是吗?而且,她不必担心她的地位,我会娶她,让她继续担任朗赞的王后。看一切都会很美好的。”顿了顿,盯着宁亚的脸,笑了笑,“所以,你先去死吧。”

    ……

    宁亚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多弗平静的表面下,藏着多少的冷酷和疯狂!

    威潘兹监狱之所以在朗赞拥有极大的名声,出了它固若金汤的防御之外,还因为很多国内声名狼藉的罪犯在这里被处决。

    宁亚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

    他被另一条通道送到法场。

    法场上有绞刑架,有焚烧柱,有断头台……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死刑器具。

    看到这些,宁亚心脏猛然收缩,进监狱以来一直压抑的恐惧终于克制不住,像寒冷的冰水,刺激着肌肤,让他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在这样极度的惊惧之下,他还能感受到咒文正蔓延到了全身,甚至到了脸上。

    天色昏暗。

    刑场点起了火盆。

    宁亚被推搡着架到了绞刑架上。

    当他抬起头来时,脸上的咒文清楚地呈现在站在刑场边围观的贵族大臣们的眼中。

    “那是什么?”

    谁率先发出了惊呼,吸引了众人注意。

    宁亚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狰狞可怖,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激过这个诅咒。就让他们恐惧吧!就让他们以为自己是魔鬼的化身!就让他们在自己的死后也不得安宁!

    他看着其他人排斥的、恐惧的面容,内心生出无限的仇恨。

    这种仇恨甚至压住咒文产生的痛苦,让他无比清醒地看着自己的脑袋被套上了布袋,一根绳子勒住了自己的咽喉……

    第18章 朗赞危机(八)

    宁亚的眼前一片黑暗,而围观者的眼前也是一片黑暗。他们看着一阵阵的黑气从宁亚的身后散出来,像雾一样浓郁,又像烟一样飘忽,在刑场中间弥漫开来。

    “蟾蜍”神色不定:“大人,情况有点诡异,您想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多弗脸色阴沉:“不,我一定要看到他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只有他死了,这些人才会彻底跳上我的船。”他冷冷地看着围观的人群,这些人是他和“蟾蜍”用各种方便骗到威潘兹来的,一旦脱离控制,就会重新倒向国王。他决不能给他们这种机会,只有让他们的手沾染上小王子的鲜血,才能彻底绑定。

    原本想借护送之名离开刑场的“蟾蜍”干笑一声,眼睛狠狠地盯着磨磨蹭蹭的刽子手,示意他动作利落些。

    然而刽子手不是不想动作利落,而是他的手好像突然进入了五六十年后的僵硬状态,用尽全力也只能微微抬起,根本够不到撤去底板的绳子。他的五指张开收拢,来回了几次也无法让筋骨活络起来。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他能感觉到两道犀利的目光正凌迟自己的面容,那属于多弗·尤,一个冷酷到残忍的男人,再拖延下去,下个站上去的就是自己了。

    他与自己的身体作斗争时,多弗的耐心告罄。他跳下二楼的观望台,大步跳上绞刑架,一把将傻站在一边的刽子手推下去,手握着绳子,狰狞地低语道:“替我向死神问好!亲爱的堂弟。”抓着绳子的五指用力一拉!绳,纹丝不动。

    多弗一怔,转头看向突然间变得比铁杆更坚固冷硬的绳子。绳子依然是一样的绳子,而自己的手背却浮起了密密麻麻的咒文,与宁亚脸上的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多弗扯下宁亚脸上的头套,却发现人已昏了过去,那诡异的咒文布满了他的全身,从脸到脖子到手,几乎像是第二层肌肤。手背的咒文传来细微的灼热感,起先轻如蚊叮,渐渐地,微火转成中火,到大火……

    “这到底是什么!”痛到面容扭曲的多弗掐着宁亚的脖子,面色憋得通红。

    宁亚突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又好似透过他看着别处。

    “说话!”多弗拇指的一半陷入了他的喉咙。

    宁亚眼珠子定定地望着一个方向,嘴唇动了动,缓缓道:“你要什么?”

    手背的疼痛已经蔓延到了手腕,并一路向上,多弗顾不上理会宁亚奇怪的脸色,怒道:“解释!快,解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帮我弄掉它,去掉它!”

    宁亚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木然地开合着嘴唇,吐出轻而坚定的字:“是啊,只要你放过朗赞,我愿意献出我的生命。还不够的话,你可以让我受尽折磨而死。”

    多弗眯起眼睛:“你现在和我谈条件吗?好吧,我不杀你了,只要你解除掉这个该死的诅咒,我就放过你!我也会放过朗赞,让你亲爱的父王继续待在国王的宝座上老死。”

    “啊!”

    围观人群中突然发出惨叫声。

    多弗回头看去,只见从宁亚身体里出来的黑气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刑场,尽管是薄薄的,却无处不在。

    被黑气淹没的人好似雪人一样,竟然从头皮开始融化了。看着一个个活生生地人一点点地消失在眼前,变成一滩滩的血水,多弗铁石之心也忍不住颤抖。掐着脖子的手松了松,宁亚的身体滑落在地,多弗低头看着手背的咒文,腮帮子紧了紧。他与宁亚的脸有六成相似,唯有腮帮子,大得独树一帜。

    他飞快地分析着形势。被融化的人很有规律,从左到右,从下到上,好似有灵魂一般,追着人群走。“蟾蜍”站在二楼,在逃亡的最前线,眼看着就要拉开铁门,离开刑场,突然就发生了一声惨叫,倒了下去。

    后面的人吓住了,又掉头往回跑,正好看到跟在最后面的人像一滩烂泥一样倒下。

    无路可走。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产生了同样的绝望。

    他们看向多弗,眼中充满了仇恨和怨怼。

    如果多弗和“蟾蜍”没有将他们诱骗到威潘兹,如果他没有将宁亚判处死刑,如果他没有逼迫他们来这里观看死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们的目光让多弗猛然回过神来。

    既然这一切都因宁亚而起,那么,也会因为宁亚而结束吧。想到这里,他也不管自己手臂上的咒文了,直接将人拎起来,抬手就要打巴掌,手还没落下去,就在半空中化作了灰。

    的的确确的化作了灰。

    多弗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风化了似的,一点点地变成灰,散在空中,风一吹,直接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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