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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故 作者:酥油饼

    宁亚又休息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站起来。

    旁边是溪水,倒映着他的面容,苍白,憔悴,黯淡……与前一天判若两人。是因为进入朗赞的关系吗?咒文比之前加强了数倍,那种苦连回想都是痛,他第一次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可是,就算是死,也要看一眼父母才能死。都已经到家门口,总能见到的。

    对着小溪洗了一把脸,他正要站起,就看到溪水倒映出另外几张脸来。

    迅速转头,对方的绳子和剑都招呼下来。

    宁亚不用出手就知道自己输定了,五个人,两个魔法师,三个骑士,其中还有一个是中阶,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对方很干净,将他的双手捆缚在身后,套入麻袋,往马背上一丢。

    一番颠颠簸簸,也不知道去哪里,等宁亚重见光明,就看到一条蜿蜒向下的通道,两边石壁斑驳,墙角的青苔像霉斑,散发着潮湿阴暗的气息。

    后面的人推了他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走。

    石阶很滑,宁亚必须将集中注意力控制自己的脚步才能安稳地走下去。下面有好几层,他一直走到最下面,一个伛偻着背的老头打开了铁门,门后喧闹声震天,各种叫骂声充斥着不到两米宽的走廊里。走廊两侧是一道道又矮又窄的铁门,路过铁门时,时不时能听到有人在撞击门扉。

    走到一扇打开的铁门前,宁亚回头看了看身后,魔法师和骑士仍跟在身后。

    “可以知道为什么吗?”宁亚问。

    骑士依旧面无表情,倒是魔法师对着他无奈地笑了笑。

    宁亚走进铁门里,门被重重地关上,脚步声在叫嚣中远去,周围的喧哗声愈演愈烈,甚至还能听到摔砸声从隔壁传来,但墙壁纹丝不动。

    在吵闹中平静了一会儿,宁亚还是没有完全回神。

    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自己?

    这里是朗赞啊!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在家里跌一个大跟头,而到了现在,他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牢房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个正方形的小窗户,只能容得下半个脑袋。

    宁亚加入圣帕德斯魔法学院时展露的是土系魔法天赋,他招呼土元素,堆起了一个小土坡,站上去,往外张望。他好像在一座山上,或者说,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城堡?

    对面是连绵起伏的山,这边是有着数层楼的牢房……

    威潘兹!

    朗赞最坚固的牢房,靠近朗赞与森里斯加的边境——所有的特征都对上了。但是他安然当小王子期间并没有特别关注过监狱,现在就算挖空心思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将疑问留在心底。

    天很快暗下来。

    宁亚躺在床上,缩成一团。

    咒文还没有发作,恐惧却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思。很快,咒文慢慢地爬上他的脖子,甚至蔓延到脸,宁亚很快陷入昏迷,只是嘴唇微微开启,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窗边,黑烟从地底升起,化作黑影,坐在他身边。

    “非要离开我,现在好受吗?”

    黑影讥嘲地说。

    宁亚垂着头,对他带着幸灾乐祸的质问毫无所觉。

    黑影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双唇之间,正要进一步,就见宁亚突然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的方向,然后发疯似的,张开嘴,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上,硬生生地咬出血来。

    黑影微愕,看着他的牙齿还在用力,终于在他的头顶上轻轻一点。

    宁亚口里发出了类似于松口气的声音,重新闭上眼睛,翻身睡了过去。

    黑影如前两次那般,在他身边坐了一夜,等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才消失。

    这次醒过来,宁亚觉得身体和精神都无比的松快。其实换作别人,也就是睡了一个普通的觉吧,可是对他来说,常年被噩梦纠缠,让他忘记了正常睡觉应该是怎么样。

    而且昨夜咒文也没有骚扰他,让他一觉睡到天亮,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这种经验他已经很久没有获得过了。

    因为这个,他一天的心情都很不错,直到傍晚,他被人遮住眼睛,运往外面。运送他的依旧是那两个魔法师和三个骑士的组合。

    知道了这里是哪里,宁亚就能稍微脑补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此时正在上演的剧情。

    自己往上走了好几层,应该是来到昨天在通道前站的位置。那是个入口,出来的时候,风还狠狠地刮了一下他的脸颊。

    第17章 朗赞危机(七)

    咒文在肌肤上蠢蠢欲动,天差不多要黑了。

    脚下的路忽上忽下,好似在故弄玄虚。前方响起推动厚重门板的声音。门后,零零碎碎的争吵声像蹦跶的小弹珠,时不时蹦过来几句。宁亚竖起耳朵,刚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再往前走,争吵声越来越大,再推开一道门之后,喧哗即止,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他能感觉到周围有很多人,且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动作。

    宁亚被推倒一个笼子里——左右两边都是木栏,身后响起关门和落锁的声音。他的双手获得自由,试探着碰了碰眼睛上的布条,见没人喝止,便取了下来。

    眼前是一个法庭。

    自己站在木栅栏圈起的被告席里,前方站着一个体态臃肿的黑卷发老头,他的眼睛微微凸起,灰蓝色的眼珠浅淡得近乎透明。为此,父王曾私底下亲昵地打趣他为蟾蜍,他还沾沾自喜,四处宣扬。彼时,他对自己的态度既像慈爱的长辈又像忠心的仆从,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怒目而视。

    左方是旁听席,约有三十来个位置,几乎坐满了,里面有一半的熟面孔,有的是王宫近侍,有的是贵族大臣,但无论是谁,脸上都是统一的漠然。

    右方镶金边的红色宝座应当是留给法官的。少了光明神会干涉国政,朗赞的法制建设非常完善,法官拥有崇高的地位,直接受命于国王。

    宁亚很好奇,谁会出现在那里。据他所知,朗赞的法官们都是国王一手挑选并培养的,是比“蟾蜍”更信任的人。

    “肃静。”

    法官宝座的右侧有一道仅容一人出入的小门,一个身穿宫廷礼仪官装束的男子走出来,环顾四周,确认所有人都闭上嘴巴后,微微躬身,将身后的人迎了出来。

    那是一个瘦得竹高得像杆的男人。

    从他一出现,宁亚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他,直到对方也看过来。

    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漆黑眼眸无悲无喜,充满了冷漠。他走到宝座前,站直身体,等旁听席所有人起立,与“蟾蜍”一起向他鞠躬致意,才满意地落座。

    “那是谁?一身狼狈地站在被告席里,接受我们的审判?”瘦高的男人嘲弄地看着宁亚。

    “蟾蜍”谦卑地弯腰:“尊敬的多弗法官大人,那是昏庸的杜鲁门·尤最宠爱的儿子,在国家危难关头叛逃去圣帕德斯的宁亚·尤。”

    宁亚抿紧了嘴唇,压抑住了满腹怒火。目前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在他离开朗赞的这段期间,他的堂哥,多弗·尤拉拢了一批贵族大臣,想要动摇父王的统治。

    威潘兹虽然远离小贝城,却驻扎着一支近万人的军队,多弗敢将他关押在威潘兹监狱里进行审判,是否意味着这支军队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时候,他有点后悔把侏儒甩掉了。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在没有暴露之前,兴许还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宁亚觉得眼前的情况已经糟糕得不可能更糟了。

    在他思考的时候,“蟾蜍”开始朗读他的罪状。

    除了多弗亲口说的那条叛逃罪之外,还有破坏王宫罪——五岁的时候,与小伙伴在墙上乱涂乱画,侵占财产罪——四岁的时候毫无廉耻地顺走其他人的水果,侮辱贵族罪——国王侮辱他为“蟾蜍”的时候,宁亚在旁鼓掌大笑。宁亚反驳道:“但我那时候并不在王宫。”

    “蟾蜍”狡辩:“您不在现场,却在事后笑了。”

    宁亚讥讽道:“我笑的时候您一定也不在现场,是事后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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