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嘴里的糖饼,顾伟抬头看了一眼耿天,脸上一红,嘿嘿一笑的耿天摇摇头,“不认识,晚上打电话问问卫国哥,他同学应该有。”
高中都没毕业的耿天上学时,跟同学关系一般,说不上好可也说不上坏,一是因为耿天老实,在外不喜欢说话,二是双鸭屯的孩子那份刻在骨子里的自卑让耿天并不喜欢跟镇上的孩子过多的来往。
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耿天,顾伟摇摇头,“算了,还是我找吧,我们局里的小刘是搞这些东西的,不过,天儿,咱不能白用人家,以后维修啥的都需要人家。”
知道耿天有点小抠的顾伟事先打好招呼,也不是完全不懂顾伟啥意思的耿天白了一眼,“七哥,俺没那么抠。”
嘟囔了一句的耿天低头咬了一口糖饼,笑了笑没有吭声的顾伟吃过饭扔下顾老三开着车离开了双鸭屯,送走顾伟,收拾一下跑到村委会的耿天找到了耿顺、张百利。
临近年底,又要面对每年一次的年底工作汇报的耿顺、张百利忙碌着做登记和报告,虽然以双鸭屯年年垫底的形势来看,报告到了最后其实就是一张废纸,但却不得不早早准备。
“顺子哥、百利哥。”
推开门探着头的耿天让挠头了一小天的俩人同时抬头,眨了眨有些发胀的双眼,张百利笑了,“天儿,进来,是不是有事。”
其实并不比耿二生小多少的张百利可以说是看着耿天长大,要不是备份的关系,耿天叫张百利一声叔是完全不为过。
嘿嘿一笑,耿天推开门走进村委会的会议室,坐在俩人对面,耿天组织了一下语言,把上午跟顾伟讨论的一切详细的说了一遍。
随着耿天的讲述,对视一眼的耿顺、张百利同时亮了双眼,到底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就是比他们脑子转的快,这要是网站做好了,以后还愁啥。
“天儿,顾伟说啥时候能做好吗?黑猪宴打算啥时候办?”
想的要多一些的张百利给耿天倒了杯热水随即坐在耿天旁边,摇摇头,“百利哥,网站好像没那么简单能做好,黑猪宴俺想腊月的时候在办,要是行了,还能卖点猪肉,不过……”
停顿了一下的耿天想到那些虽然没有上山干活却一直忙碌着学手工羊毛品的嫂子们,心里有些没底,不是耿天不相信那些手巧的嫂子,而是耿天希望能在办黑猪宴的时候出点成品。
“天儿,是不是有啥为难的?有啥事你就说,咱村委会能使上力的,俺们哥俩一定上。”
摆摆手,“不是,顺子哥,嫂子他们有成品吗?”
迟疑的耿天让耿顺楞了一下,随即苦笑的摇摇头,“哪有那么快,别人家啥样俺是不知道,可你嫂子是没有。”
虽然心里有了准备,但大半年下来,一件成品都没有还是让耿天有些为难,要是那样,只能自己上,想了一下近期的时间安排,揉了揉鼻子的耿天长出一口气,“那算了,顺子哥。你跟嫂子说,让嫂子她们抓紧,俺先做点成品出来,咋的也得有点撑场面的东西。”
没把话说死的耿天又交代了几句起身离开了村委会,顶着有些刮脸的寒风回到家中,暖和了一下的耿天回到自己房间,迟疑了一下打开了柜子,其实这些年耿天不是没有成品,真正撑场面的东西也有,不过耿天有点舍不得拿出来,那是,耿天出师的作品,曾经有人出到十万要买耿天的成品,可是师傅不让,师傅曾经告诉过耿天,手艺人有两样物品不卖,一是出师品,一个就是定情品。
定情的耿天没有,但是出师品耿天却是有的,一件撑场面的成品,先做已经来不及,准备小件耿天的时间都不够,只能把心思转到出师品的耿天拿出了柜子里的木盒子。
纯沉香木的盒子是老师傅送给耿天的,在耿天学艺成的那年带回来,三年过去,保存完好的出师品就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犹豫了半响,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出房间的耿天招呼耿二生进屋。
蹲在灶房准备晚上饺子的耿二生、顾老三对视一眼,擦擦手走进房间,看到敞开的柜门,耿二生楞了一下,“天儿,你找啥哪。”
摇摇头的耿天手里拿着干净的毛巾把本就干净的炕面又擦了一遍,才招呼耿二生、顾老三帮忙把木盒子抬出柜子。
入手的沉重让顾老三惊了一下,“啥玩意,咋这么沉?”
明显感觉到耿天心情有些复杂的耿二生摇摇头没有吭声,抚摸了一下放在炕上的盒子,缓缓打开,一卷羊皮卷出现在顾老三眼前。
越发好奇的顾老三看看耿二生又看看明显有点不对劲的耿天,动了动双唇,没有吭声,轻柔的抚摸着厚重的羊毛卷,好像又回到学艺时的耿天眼底闪过一丝怀念,紧了紧腮帮子,用力一推的耿天打开了厚重的羊毛卷,好像迎面袭来的鲜艳,站在炕边的顾老三傻了。
☆、 第章
满眼的翠绿,七只开屏的孔雀或空中翩翩起舞或交颈相依,涓涓溪水中,朦胧的雾气淡淡笼罩其中,并未完全打开的卷福让目瞪口呆的顾老三久久无法回神。
饶是第二次看到的耿二生也半响才收回目光,眨了眨双眼耿二生再次看了一眼卷福中手臂长的孔雀,“天儿,你咋把它拿出来了。”
眷恋的抚摸了一下卷幅中的孔雀,“俺跟七哥说办网站,双鸭屯以后的手工业也是一大特色,咋得有撑场面的东西。”
低低的话语声惊醒了顾老三,木然的动了动眼珠子,回神的顾老三啧啧两声,上前一步,弯腰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幅巨型羊毛工艺品,“天儿,这是你织的?”
恩了一声的耿天琢磨把这幅画挂在哪里能够拍上全照,小心翼翼摸了一把的顾老三嘴角微微抽了一下,“真的是羊毛的。”
额了一下,耿天有些好笑的看向顾老三,“三叔,你以为是假的啊,不过也不算纯羊毛,有百分之四十的羊绒。”
这幅画之所以耗时两年,不仅仅因为篇幅大,还因为挑染费劲,羊绒羊毛完全要分开挑染,不过辛苦付出的回报也是极大的,这幅卷轴制成那天,也是耿天出师那天。
也是直到那天耿天才知道前期所谓的拜师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得到老师的认可,那一次,是耿天跪天跪地跪祖宗之后又一次弯下膝盖。
“你想用这孔雀东南飞?”
楞了一下的耿二生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按住耿天轻轻翻动的手,抬起头看向耿二生,迟疑了一下,耿天微微点点头,“爹,只能用这个,咱双鸭屯必须又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有什么比这孔雀东南飞合适?”
轻声回答的耿天不是不舍,可现实不允许耿天再去制作一件像样的东西,顾伟的话耿天没忘,双鸭屯有什么?除了那些猪肉还有啥?那些话固然难听可也确实现实。
“不行,有咱就上,没有就等,反正现在除了要出栏的黑猪,咱啥也没有,左右都等了,不差这点时间。”
不容反驳,难得强硬的耿二生说完,把巨幅羊毛卷快速卷起,“爹…”
拉住耿二生,耿天眼中有着为难也有着一丝坚持,脸色顿时变的极其难看的耿二生瞪了下眼睛拉开耿天的手,“大庆,帮俺把这装起来。”
看了一眼为难又焦急的耿天,哎了一声的顾老三使了个眼色给耿天,抬起绑好的卷轴放进盒子,扣好盖子,锁上又抬进柜子,不放心的耿二生甚至把柜子锁上把钥匙带走。
“爹…”
“俺说不行就不行,消停眯着。”
呵斥了一声的耿二生迈着大步咚咚咚的冲出家门,“天儿,没事没事,我去劝,你别跟着啊。”
拉住急切的想要追出的耿天,快速安抚几句的顾老三赶紧追上闷头往前的耿二生,一路急追,总算在山脚追上耿二生的顾老三喘着粗气,拽住耿二生的手臂,不容分说的绕过修好的山路,偏颇了许多的小路,沉着脸的耿二生闷不吭声的往前走。
紧紧跟在耿二生身后,时不时扶一把脚下打滑的耿二生,一个走一个护足足走了近两个小时,火气消下去的耿二生才停下脚步。
愣愣的站在山头,看着山脚下那座小小的山村,耿二生说不清为什么却有种莫名的疲惫,“大庆,俺累!”
呢喃的低喃,眼角闪过一丝心疼的顾老三小心翼翼的扶住耿二生的肩膀,“二生,你为啥不乐意天娃把卷轴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