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就吃,林远柏很快往嘴里塞了一颗,接着大口大口嚼给林远秋看,果然脸上一点被酸到的表情都没有。
这下林远秋放了心,忙抓起一颗塞进嘴里。
结果,还没嚼上两下,小脸顿时酸成了包子。
哈哈哈哈,小计得逞的林远柏边笑边快速把嘴里的山楂吐了出来,哎哟,可真酸死他了。
……
第12章 没有砚台
雪下了一天就停了,气温又渐渐高了起来,原本挂在屋檐上的冰条,随着温度的回升,开始滴滴嗒嗒往下滴着水珠,而铺叠在瓦片上的白雪,也慢慢化成了水。
都说融雪天才是最冷的,林远秋觉得自己的手可比昨日僵多了。
好在王夫子给大家放了旬假,今明两天不用再去族学上课了。
于是暖烘烘的炕加上暖乎乎的被窝,让林远秋一觉睡醒时,就已到了辰时末。
原本以为自己已是这个家起床最迟的一个,可转头看去,发现同样还在炕上的便宜爹,依旧呼吸均匀,睡得正香呢。
林三柱难得下大力气做活,更别说去码头扛麻袋了,是以昨日缓过劲来后,就全身酸痛的厉害。
这也是吴氏没扛大扫把过来的原因,不然躺到这个时候还不见起床,挨扫把头都是轻的。
林远秋坐起身,快速把衣裤穿好,虽王夫子给了两天的旬假,可留下的作业也不少。
待会吃了早饭,他还有的忙呢。
这时,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紧接着,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是春燕。
小姑娘见爹爹还睡着,也没敢动静太大,只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哥哥,娘让我来喊你吃早饭。”
林远秋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响了,当下也没耽搁,下地套上棉鞋后,就牵着大妹的手往堂屋去。
今日早饭吃的是黑面馒头和碎米粥,吴氏还破天荒的打了两个鸡蛋到粥里,虽每人碗里只飘了几片薄薄的蛋花,可那种今日我吃了鸡蛋的喜悦之情,都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林远秋也一样,穿到这里已快满月,他还是头一次接触到鸡蛋,虽只有点点几片,可他已经很满足了。
加之肚子里的空城计不等人,于是,馒头和米粥很快下了肚。
摸了摸吃得饱饱的肚子,林远秋想起,便宜爹还没吃呢。
可他往桌上看去,除了桌子中间的一大碗腌萝卜,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林远秋抬脚往厨房去,想着他爹的那份早饭,会不会还在锅里温着。
只是,等林远秋揭开锅盖,却见里头只有一大锅的水,该是温着准备待会儿洗碗的。
所以,他爹的早饭呢,总不会因为没有起床,就不给饭吃吧。
如今一天才吃两顿饭,要是错过了这顿,下一顿就得到酉时了,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看到小孙子四处晃荡,吴氏站起身,正想走过去瞧瞧,结果,就见小家伙捧着个大陶碗哼哧哼哧的过来了,“奶,我爹的早食哩?”
刚刚林远秋也把碗橱打开看过了,里面除了几个空碗,其他能吃的东西,一样都没有。
所以他就找吴氏来了。
看到小孙子一副你们别想饿死我爹的表情,吴氏真是又气又好笑,不过更多的是欣慰。
看来老三没白疼这个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爹,可算是歹竹出好笋了。
再看老三媳妇,正一口米粥一筷子咸菜,吃得正欢呢,吴氏当下就一个大白眼翻了过去。
冯氏委屈,她这不是还没吃饱嘛,再说昨日相公的早饭,不就是她端过去的吗。
不过看到自家狗子这么懂事,冯氏觉得被婆婆白上几眼也没什么。
而一旁的周氏和刘氏,此时心里的想法正和婆婆一样,那就是歹竹长出好笋来了。
吴氏拿着大陶碗进了房,林远秋紧跟在后,只见他奶走到炕边,炕上有个大草箩,圆圆的,用稻草编成的那种,再看他奶把箩盖掀开,然后从里头拿出两个黑面馒头,接着是一小陶罐米粥,摸着还热乎乎的。
林远秋纳闷,不就馒头和粥吗,他奶也太小心了,居然藏到了房里,这是怕被人偷吃?
可等林远秋把早饭端到房里,再看到他爹熟门熟路从米粥底挖出两个去了壳的鸡蛋后,才明白吴氏为何要把粥放到自己屋里了,合着这是偷偷给三儿子弄好吃的,担心被人知道呢。
林三柱把两个鸡蛋舀了出来,准备一个给自家儿子,另一个给两个闺女一人半个。
“爹,您吃吧!”林远秋把鸡蛋重新放到米粥里。
春燕和春草有些不舍,两双眼睛盯着白胖胖的鸡蛋,没舍得挪开,可两个小姑娘还是把鸡蛋往爹爹面前一推,“给爹爹吃!”
最后林三柱把鸡蛋一分为二,跟几个孩子正好一人半个,这下都吃得乐滋滋的了。
吃完了鸡蛋,林三柱再三叮嘱:“可不能往外说,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春燕和春草乖乖点头,昨晚吃白面馒头的事,她们就没和外人说呢。
把碗筷送回到厨房时,林远秋看到只有大伯母和二伯母在,两人,一个洗碗,一个刷锅,而他娘冯氏,不用多猜,肯定又跑出去串门了。
林远秋不禁想起了吴氏对冯氏的评价,爱偷懒、馋嘴、还有爱与人闲话。
许是现代人的思维,林远秋并不觉得馋嘴有多大问题,何况冯氏也是因为小时候爹娘偏心,加之家境不好,所以才会对吃的特别执着。
至于爱偷懒,不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夫妻俩一起生活久了,自然全都跟着学了呗。
这不,自从他爹去码头扛了一次麻袋后,林远秋发现,他娘冯氏就开始张罗绣鞋垫的事了,说是不能让相公一个人这么辛苦,她也要想法子挣银钱给儿子念书。
相比起前头两样,林远秋觉得东家长西家短,爱与人闲话才是最要不得的,时间久了,邻里之间肯定会闹出矛盾来。
就像前几日,族里就有人因着说嘴吵起了架,而他娘冯氏也涉及其中,好在事不是很大,最后争吵了几句就散了。
自那日之后,林远秋就在心里想着,该怎样帮他娘把这个坏习惯给纠正过来。
对于冯氏偷懒的事,周氏和刘氏早习以为常,起先还有些怨言,可时间久了,也就无所谓了。
这不,接过林远秋手里的碗筷后,两人就让他快去和远槐远柏玩了。
林远秋哪有玩的时间啊,两天的旬假,除了每日熟读三字经外,还需写上大字三张。
以往像这种练写字的作业,林远秋是没有能力完成的,如今笔墨和纸都有了,自然不能再落下。
是以回到房里后,林远秋就从书袋中拿出纸笔,准备趁着现在光线好,先把今日的三张大字给书写出来,不然等到了天黑,就啥都看不见了。
至于点油灯,可不是想点就能点的,吴氏可卡着各房的灯油呢。
说到底,还是穷闹的。
林家有四盏油灯,老林头夫妻和三个儿子房里各一盏,只是在他们家,点油灯的时候不多,毕竟一斤灯油得花一百文,若非必要,谁舍得用。
至于晚上起夜啥的,就像吴氏说的,那窗户纸不是透着光嘛。
听到儿子要写字,这下可把林三柱激动坏了,原先儿子每日上下课在族学,林三柱还真没有自己儿子是个读书人的实质性概念。
可这会儿,书纸笔墨往炕上一摊,给人的视觉冲突就不一样了,也就在此刻,林三柱才惊觉,自家也是有读书人的人家了。
和其他不识字的农人一样,林三柱对能读会写的读书人向来崇拜,如今自家儿子也成了这样的人,能不让他兴奋吗。
“乖娃,爹这就去拿大炕桌来!”
话还没落音,人已经跑出房门三米远了。
于是,正在房里搓着麻线的吴氏,就看到三儿子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接着一把抱起炕上的矮几,只匆匆留下一句,“爹,娘,我家狗子是读书人了!”
然后“唰”的一下,跑没影了。
吴氏:“他爹,老三刚刚说啥?”
老林头敲了敲烟袋锅子:“他说狗子是读书人了。”
吴氏发懵,小孙子不是早在半个月前就是读书人了吗?
难道自己记差了?
而这边,拿出白纸正准备开工的林远秋,突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他没有砚台!
这可怎么办?
没有磨墨的砚台,就没有墨汁,没有墨汁他还怎么写字啊。
林三柱也傻眼,他是压根没想到还要买砚台的事。
不过就算想到了,自己也拿不出银钱来买。
“别急,你让爹爹好好想想!”
林三柱虽不识字,可砚台长啥样,他还是知道的,族长家就有一个,前不久他刚见过呢。
要林三柱说,其实砚台就跟装糕饼果子的盘子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个盘子能让墨条打出墨汁来。
林三柱在屋里转着圈,心里想着,到底什么东西既能装墨又能磨墨呢?
盘子倒是能装墨,可磨不出墨来啊。
对了,他想到了,林三柱一拍脑门,飞快往厨房跑去。
没等林远秋下炕跟过去看看,很快林三柱又跑了回来,“狗子,你看看爹爹给你做的砚台!”
说着,就把自制的“砚台”放到了矮几上。
只见,一个巴掌大的陶碟,碟子里摆放着半块磨刀石。
一起拿来的还有小半碗水和一个小汤勺。
没等林远秋想明白关窍,林三柱就舀了两勺水在磨刀石上,然后拿起墨条一圈圈打起墨来。
这一系列操作,直把林远秋看得一愣一愣的。
正想着这样到底行不行呢,结果就看到磨刀石上的水渐渐变成了黑色,这是成功啦?
看到墨色越来越浓,林三柱得意的不行,哈哈哈,自己可真是聪明啊。
林远秋也挺高兴的,果然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肯动脑,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打开书,林远秋提笔蘸墨,准备从最开头的人之初开始写。
其实写毛笔字对林远秋来说不是难事,前世自己所学的美术专业里,就包含了书法学这门课程,不管楷书,行书,篆书,隶书还是草书,林远秋都是会写的。
虽然王夫子教的是他从未写过的馆阁体,可所用的笔法应该都是差不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