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走,妈妈还有话要说。”
赵玲玲的声音低哑消沉,语气中的伤痛要多过怒气,她跌坐下去,双手握死了克制情绪。
郁宁几乎是同时跌坐,咬牙说了两个字,“作孽。”
郁诚手掌按住小美后脑,将她整个脑袋都藏进胸膛里。
他转过身来,平静道,“我先送她回房间,你们有事冲我来。”
赵玲玲挤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小诚,你把妈妈当成什么人了?我和你爸爸培养你,是对你寄予厚望,不是为了对付你。”
郁诚没听,动身往楼上走。
赵玲玲在身后喊,“小美,是妈妈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妈妈的错,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能不能留下来,和妈妈说几句话?几句话就好。”
父母子女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生疏了。
赵玲玲从没有这样卑微过,她永远是强势的,高高在上的,说一不二的,郁宁在她面前几十年没挺直过腰,何况子女。
血缘的确是情感纽带,但也需要用爱维护。
美微从小到大,没感受过来自父母的爱,心中有过不甘心,有过失望失落和很多很多的伤心。
她好像已经不再在意妈妈是不是爱她。
她为了乞求一点母爱,为了争取一点尊严,违背本意做了很多不喜欢的工作,她已经活得很辛苦很疲惫。
美微紧紧搂住郁诚的脖子,柔软的身体伏在他肩上,因压抑情绪浑身轻轻颤抖。
郁诚轻拍她的背脊安抚。
可是妈妈又喊她,声音沙哑发颤,“小美……”
这声音很遥远,很像很小很小的时候,哄睡时的摇篮曲,多少年前呢,妈妈也拥抱过她。
眼泪打湿了睫毛。
她抓住郁诚的胳膊,泪水蹭在他的颈侧,闷闷道:“放我下来吧,过会儿再走。”
“没事,你想走就走。”
她摇头,“没关系。”
郁诚抱她回座位,他拉开旁边一张椅子坐下,一半身子挡住她,以防父母突然发怒对她动手。
赵玲玲无奈苦笑,“妈妈在你们眼中,就是这样喜怒无常的疯女人?需要你们时时刻刻防备?”
美微低头不说话。
郁诚:“赵女士事业有成,情绪稳定。”
赵玲玲:“郁诚你不能这样和妈妈说话,你……”
郁诚:“你们既然要说,那今天就把话都说清楚,赵桃绑了小美这事,你一早就知道,你接到我电话的时候就知道是不是?”
赵玲玲沉默。
“你既一早知道这事,还瞒着不说,是心里顾忌着亲妹赵桃?想给她留后路?”
赵玲玲:“不是!”
郁诚质问:“你拖延时间让赵桃跑了,你安的什么心?”
赵玲玲站起来,大声道:“我能安什么心?我有什么坏心?我承认,是我轻敌了,赵桃那下贱东西一向没什么本事,我不信她敢动我的人!她没那胆子!”
郁诚咄咄逼人,“那我问你,她动了吗?”
动了,不仅动了,还买凶杀人。
赵玲玲性格倔强,知道自己错了也习惯性不肯低头,语气却低下去,“我哪知道她真敢杀人,她好歹也是小美的姨妈,良心总该有,最多吓唬吓唬,家事没必要闹到外人都知道……”
“家事?”郁诚气笑。
父母两个,一个好面子,怕家丑捅出去,另一个爱财,怕伤了名声攀不上高门。
郁诚对他们失望透顶,“今天找小美你们也去了,你们也亲眼看见了,我们再晚到一会,小美就要跳桥。
这是什么天气?那是个什么湖?那湖水有多冷有多深,每年要淹死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那绑匪又是什么人?那是个刑满释放又犯案的逃犯,身上背着好几起命案,恶贯满盈连同伙都不放过,他会放过小美?”
美微坐旁边,脑子里又浮现石桥上惊险一幕,吓得肩膀一哆嗦。
郁诚赶紧抱住她,冲赵玲玲大声,“我问你,换了你怕不怕?”
赵玲玲被儿子吼得浑身一震。
郁诚心惊肉跳一整天,憋了一肚子火,不断责问,“这回能将小美救回来是运气好,你们怎么做父母的?拿女儿的命去赌一个赵姨妈的良心?你们真是天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