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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穿着只要一走动就引诱风吹拂着裙襬的雪青色衣裳,星临从寝帐经过迎宾广场,直到接近王居正门,即使与多得数不清的护卫宫人擦身而过,却没有得到他们比给一个小随侍还多的关注眼神。
    这点让星临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愈往王居大门走,便变得愈来愈有自信,自信到可以空出多馀的精神去注意身旁行人的神色举动,并在王居前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匆匆地往正门走去。
    「荆榛?」
    一句不经意发出来的呼唤,被耳尖的荆榛捕捉到,顿时停下了脚步,一回头,就十分准确地找到了呼唤声的来处。无处可逃的星临只是收起方才的自信,谨慎小心地移步过去。
    「唔……鷺儿?」
    荆榛对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鷺儿,还算印象深刻,只是奇怪她为什么要唤住他,疑问道:
    「找我有事?」
    星临摇摇头,在心里随便找了个问句。
    「这么晚了,你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
    「喔,找人啊!」
    「颓波吗?」
    荆榛微微惊呼道:「你知道?」
    「呃,听星临公主说的。你要去哪儿找啊?」
    「这……」荆榛用手抚过一天未修剪而生出点点鬍渣的下巴,「他会去的地方可多了……」突然意识到星临问话背后的意义,荆榛惊呼道:「你想套我话啊?」
    星临毫不避讳地点点头,又问道:
    「你们认识很久了吧?」
    「都说了不要套我的话。」
    荆榛不想继续再聊下去,开始移动脚步往王居正门走去。怎料,身后那姑娘模样的少年不只好奇心重,面对他的拒绝答话,还很厚脸皮地追了上来。
    「不瞒你说,我是奉星临公主的命,要我去打铁巷……喔,还有找颓波。」
    「你……」
    荆榛连忙将不经大脑地说出颓波这关键词的她拉到一旁,一改方才的冷漠,严肃问道:
    「你找他干嘛?不,星临找他干嘛?不是骗我的吧?」
    星临稍稍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举动吓到,但很快又在脑子里想着鷺儿会怎么回答,然后回答道:
    「我怎么知道星临公主找他做什么?星临公主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想要什么,我尽力去完成罢了。说我骗你?我还担心你骗我呢!」
    「说的也是。」他松开抓握在他身上的手,叹道:也罢,反正目的相同,正好能掩人耳目。」
    与荆榛能同行,算是星临的意料之外。对于荆榛她不熟悉,不过单看他在柳门竹巷里的率直,与他和颓波似是旧识,正好也能跟他打听有关颓波的一切。不过现在可不能马上就问,得找个好时机,免得他起疑。
    两人顺利地走过王居正门,丝毫没有让守在正门的护卫起疑,星临这才真正的松了口气,向荆榛问道:
    「我们要先去哪?」
    「你不是要去打铁巷吗?先去吧!找颓波……可能要一段时间呢!」
    ☆
    夜已深,市集大街上已经不如几个时辰前热闹。
    星临荆榛拣了人较少的巷子,赶路似地奔到了位于市集尾端的打铁巷中。打铁巷多半是在白日营业,一家家的打铁舖子早就已经休息,星临熟门熟路地绕到了小巷子里,敲了一扇埋在散落木头与铁製用品的门。
    不过一会儿,那门微微开了个缝,从缝里鑽出了一个顶着白发的老翁,望见佇里在门外的是一男一女,不由得愣了一下。星临连忙给了他一个微笑道:
    「九爷爷,我是鷺儿,星儿让我来帮她拿白羽刃。」
    九爷爷凝视着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似的,让顶着鷺儿那张脸孔的星临紧张的浑身发汗,直到九爷爷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好」字,星临才松了口气似的,回应他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本以为会等很久的,但九爷爷就像是从门边把刀取来似的,只离开他们的视线不到一秒鐘,便将入了刀鞘的白羽刃递给了星临。星临熟练地揹起了刀,向九爷爷道了声谢,急忙转身要走,却又让掩在门后的九爷爷给叫住。
    「小伙子!」
    星临迟疑地停下脚步,回过头,只见以往一向和譪可亲的九爷爷,这回却从未有过地严肃说道:
    「要小心点啊!」
    要小心什么?小心保管白羽刃吗?星临迟疑地点点头,一句遵命,一个挥手,和荆榛又沿入蜿蜒的巷弄之中。
    当两人走远后,荆榛这才好奇地开口问道:
    「你和他很熟吗?」
    「还好。」星临没把话给说死,只是轻轻地带过。
    「但我听说,那老头子很不好相处,虽然打铁的技术很好,却不怎么爱造兵器。你揹上的那什么白什么刃的,是他造的?」
    「白羽刃。是他造的没错。」
    「我能看看吗?」
    星临狐疑地看着这个对兵器十分有兴趣的狩猎队队长,决定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地拒绝他。
    「不能。」
    「为什么?」荆榛的脸色有些不悦。
    「九爷爷刚刚才要我小心,大概是指『不能轻易把白羽刃给旁人看』吧!」
    「哼,胡诌。」
    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五里村时,天也差不多要天亮了。这回在村里的水渠边,不是洗衣的村妇们,而是几个早起的小小孩们在玩耍。
    「啊──是荆榛叔叔!」
    其中一个远远地见到了荆榛,便朝气地朝他喊道,而且领着一群人朝他们直奔而来,虽然没有像遇见云汉一样地直扑上来,但还是可以感觉得出来,这些小小孩和荆榛的熟稔程度,不是一般路人可以比拟的。
    「是荆榛哥哥。」对于将他叫老一轮的称呼,荆榛显然不是很满意地纠正了他们。
    「那荆榛哥哥,云汉哥哥呢?」
    「嘖,你们还真喜欢他啊!每次一来就跟我要他,我还想问你们有没有见着他呢!」
    小小孩们或是耸了耸,或是死命摇头,或是点点头,七、八个小小孩就有七、八个不同的答案,看得荆榛和星临都眼花了。
    「我不知道!」
    「好像昨天才来的嘛」
    「嗯,还带着青鸟来给我们呢!」
    一听见青鸟,星临立刻插话问道:「你说青鸟?他捕到青鸟了?」
    「是啊!」
    「跟你说,青鸟长得真是俊啊!」
    「只要这么唰唰唰地,就飞上青天了呢!」几个小小孩学着青鸟拍拍翅膀,在原地圈着转转。
    「喔?那你们许了什么愿?」
    荆榛这么一问,小小孩们立刻停止了喧闹,个个睁大了双眼,表情极尽夸张地哀号道:
    「啊──对喔!要许愿的!」
    「哎呀!我怎么都忘了呢?」
    「可恶!都怪那青鸟长得太俊啦!」
    星临觉得奇怪,青鸟是鸟吧?怎么会用「俊」来形容青鸟呢?不过这个疑问还没有被解开,那一群小小孩又不知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块儿被吸引过去了。
    荆榛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由叹道:「看来是来迟一步了。」
    凝视着身旁的荆榛,星临觉得时机到了,便假装间聊似地问道:
    「他们怎么一见着你,就问你要云汉哥哥?那个云汉是谁啊?你们常常一起来这里吗?」
    「云汉就是颓波。」
    不小心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荆榛一脸懊脑与无奈,然后是「既然如此就全豁出去」的自杀式坦白。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就跟你说吧!」
    ※
    『让我加入吧!』
    这是荆榛初遇颓波时,他对荆榛说的第一句话。当时还只是狩猎队最基层队员的荆榛,望着眼前这名彷彿在年轻的身体里装着古老灵魂的少年,疑惑地问他道: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
    颓波瞅了他一眼,眼中散发着笑意,说了个名字和年纪。不过,现在荆榛也已经想不起来了,自他离开狩猎队后,他已经从不少人那里听说过他不同的名字年纪和背景,他已经都搞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的。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颓波」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一想到这里,他就难掩气愤怒道:
    「这根本就是在恶搞嘛!亏我还拿真心对待他,还以为他和我一样是早已记不得父母长什么样子的孤儿,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那个从犬戎来的质子。大骗子。」
    星临透过荆榛的角度从头听到尾,突然觉得有一点明白颓波的心情了。
    「我想,他也不是存心要骗你的。就像我,我也曾经毫不隐瞒自己的身分,在襄兰城到处跑,后来却又因为这个身分,让眾人敬而远之,无法用平常心对待。即使再怎么要好的朋友,一遇到了攸关性命的大事时,大多数的人还是会选择向现实低头。」
    「……」
    「他也一定只是想交个没有利害关係的朋友而已。」
    「……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分?」
    在荆榛这么问星临后,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因为荆榛的坦言以对,连带地也说出不少心里话,赶忙将託题扯开道:
    「我们,现在要去哪?」
    荆榛望着顾左右而言他的星临会心一笑。他曾经听说过有妖兽能变成人类这种事,不过就算他在狩猎队这么多年也从没亲眼见过,就算在酒醒后得知那天在柳门竹巷发生的九尾事件,他也完全毫无印象,就像是老天爷不想让他亲眼目睹一样。不过他还是相信真有其事,或许他就是为了这点浪漫,所以才一直留在狩猎队的吧!
    「去哪啊?」
    走在前头的星临见荆榛迟迟没有回应,便回过头来,再问了一次,荆榛想了想,道:
    「那就……算命摊子吧!」
    颓波可能会去的地方,他心里有几个答案,但是如果都要跑过一遍的话,他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候,与其靠运气似的乱枪打鸟,还不如先选定一个大略的方向。
    「喔!那去我熟识的摊子吧!」
    襄兰城的市集大街上,随着日出日落规律地作息着,但在某个角落,却像是时间都凝结住了一样,始终有个老婆婆风吹日晒雨淋地坐在摊子前。
    当他们在一走近,便听那老婆婆用哑嗓道:
    「小姑娘,在找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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