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场雪落在了元旦前夜,细细密密的雪从天际洒下来,自旧年的年末一直下到了新年的年初,见证着人世间的辞旧迎新。
上午老师们还在议论,今年该是一个暖冬,孩子们的学习环境也能好些,下午放假时,看见这缤纷大雪,只能感叹瑞雪兆丰年,再不提学生们每日冻僵的手,在试卷上逐渐歪扭的字迹。
元旦假期没有和周末凑仔一起调休,便只有正常的一天假。秦思豫一觉睡到将近中午,不愿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来时,也只伸手出去把手机捞进来看。
“秦老师,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
没过几分钟,门铃就响了。
秦思豫艰难地掀开被子,捞起一旁的羽绒服裹在身上,拉链都懒得拉起来,只捏着领口就猫腰冲到门口,旋开门锁,又赶紧冲回房间被子里面。
还没来得及看清,季程只在门缝里见着一道人影窜过来又窜走,看看自己双手都被占满的样子,只好无奈地用脚插进门缝里把门勾开又合上。
刚换鞋进到卧室,秦思豫在冬被里露出眼睛只能看见他端着盘子和碗,好奇问道:“季程,你拿着什么呀?”
他走过去坐到床边上,放低手腕给她看:“你说没有吃午饭,我给你送饭过来了,快起来吃。”手不空余,只能喊她起床。
她在被子里摸摸适时叫唤了一声的肚子,犹豫道:“饿,想吃,但好冷,怎么办?”
他觉得好笑,拿话哄她:“我妈做的饭,很香的,我刚热好了给你端上来的,你不赶紧吃的话很快就冷掉了。”
“那好吧”,她打着冷颤从被子里坐起来,将两只胳膊套进羽绒服袖口,就这样半倚在床靠上,准备去接季程手里的碗和筷子,然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还没刷牙洗脸。”
不等人说话,又探出脚去勾地板上的棉拖鞋,急吼吼冲去洗手间,又被水冰得嘶嘶倒吸冷气,等收拾好自己再回到卧室,饭菜只剩一点余温。
季程想着再去热热,她端着米饭直接吃起来,冬天冷,能量消耗更快,早就饿极了。
秦思豫一边就着季程端盘子的手夹菜,一边问他:“你妈妈呢?不在家吗?”
“去我外婆家送年礼了,中午给我做好饭走的,估计得晚上吃完晚饭才回来。”
送年礼是当地习俗,在过年之前,出嫁的女儿和女婿要给岳父岳母送些鱼肉吃食过去。
这么一想来,离春节也是不远了。
离期末考试也不远了。
她适时地提醒这个午餐外送员:“你一人在家也不能偷懒,我帮你妈妈盯着你。”
季程一听,斜眯着眼睛瞅她,阴阳怪气道:“我早起用你送的耳机刷了好几篇英语听力,又写完两张卷子了。”
秦思豫脸一红,与勤奋自律的季同学比,她这个睡到才起的老师实在没资格行使批评之权,但做老师的威严可不能丢,扬起下巴,将吃完的碗放回季程手里:“勤学不辍值得表扬,但也需劳逸结合,正好替老师洗了这两个碗盘放松放松。”
如此真实狡黠的她,可爱到让季程心甘情愿言听计从。
午后闲散,两人一起盖着毛毯窝在沙发上。
季程拿着英语书在默背单词,秦思豫端着笔记本电脑做简历,男生天生气血盛体温高,她的手在接触在键盘上不时
被冷得没有知觉,便往旁边这个恒温暖炉的衣服里塞,非常便于取暖。
秦思豫常常觉得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他们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自己走着自己该走的路。
爱情本就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何况,他们不谈爱情。没有承诺,谁也不是谁的附属,谁也不会成为对方的束缚。
“秦老师,我想考省科技大学的计算机专业。”
沉默着的人突然开口,秦思虞愣了一下才从电脑屏幕前回神。
“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我想好了。”见她停下手中动作,从键盘上撤离,季程捞过那两只仿若毫无温度的冰手攥在自己温热的掌心,同她认真地解释自己坚定的目标,“我看了你推荐的那位升学导师的视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家来说,考一个好大学,就是为了毕业能有一个好工作,能赚更多钱,父母供养我们上大学,也是如此,想要我不必像他们一样,只能辛苦出卖体力,既然这个专业学出来,收入是最可观的,我肯定是应该选啊,再者说,我数学成绩也不错 ,我觉得我可以。”
没有开口,秦思豫听完就在脑子里计算季程的成绩和分数是否能够得上省科技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不过这几年她也没有仔细研究过高考升学这些问题,一时也拿不准。
见人毫无反应,季程还当她不看好自己,忙跟着继续解释:“秦老师,我在网上查过省科大这几年的录取分数线,我现在虽然还有一点差距,但还有半年时间,我会拼尽全力的。”
“我相信你,”回过神来,朝人莞尔一笑,表达肯定,她道,“而且,我很认可你说的那番话,没有家庭兜底的普通人,有一份稳定工作是不够的,我们需要拼命赚钱,这个钱不说很多,至少要能够买得起一套小房子,让自己安家,有一个稳定的居所。”
“是的秦老师,我也这么想”,季程一把将人搂在怀里,为有一个人能懂自己而开心,“我想要以后,不仅能给自己买得起房子,最好还能给父母在县城里买一个房子,让他们能够生活得更好一些。”
少年还没有经过社会的磨练,但已经懂得生活艰辛,也会记得在有所收获时回馈父母,已经比很多人要成熟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