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倏然重重跳了一下。
陈绵绵呼吸一滞,盯着通话记录里的名字,大脑里一片空白。
接着闪过许多纷乱的念头。
这几通电话是什么时候打的呢?
是在程嘉也见到她之前,恰好想到了,顺手拨通的,还是在程嘉也遇见她之后?
他就坐在那里,靠着椅背,一边看她跟池既有说有笑,一边听着无人接通的忙音?
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程嘉也可以对她身边的人无动于衷,但她做不到对他的反应毫不在意。
更何况,不知道是不是略显遥远的距离和晃动的光影影响,她隐约能感知到他与上一次完全不同的情绪。
称不上太好。
而这种不太好的情绪,往往让她感到想要后退。
陈绵绵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身体快于大脑思考,下意识把手机屏幕向下,又倒扣回桌上,好像这样就可以短暂避免接下来的一切摩擦似的。
她垂着眼调整了略显急促的呼吸,重新抬眼,强迫自己不再去看他,只能对上对面人疑惑而又探究的目光。
池既不是傻子,她已经是第二次在他面前失态,他当然可以越过无关的人群,精准地寻到程嘉也的位置。
他本身就不是什么会淹没在人海里的人。
他们甚至还短暂地对视了一秒。
然后池既移开了视线,回头看向陈绵绵。
大约是谨慎地斟酌过,他的措辞和语气都很礼貌,尾音上扬,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探究。
“朋友?”池既问。
陈绵绵沉默片刻,盯着餐盘边缘的纹路,抿了抿唇,摇摇头。
“……算不上。”
当然算不上。
是什么朋友呢?
约定好人前不熟,背地里在床榻上相见的朋友吗?
陈绵绵垂着眼,轻声补充道,“程叔叔的儿子而已。”
其实这个解释从语义上来看,说了跟没说一样,但池既却立刻懂了。
陈绵绵偶尔会提到资助她的人家,例如逢年过节准备礼物,和他回家时让他帮带一些特产时。
他隐约记得那户人家姓程。
池既噢了一声,又回头看了一眼,礼貌建议道,“那,要打个招呼吗?”
陈绵绵闻言,睫毛颤了颤,顺着他的话语,向对面投去一眼,恰好看到程嘉也长腿支地,将椅子后挪寸许,微微低颈躬身,缓慢起身来。
“……不用了。”心跳在胸腔内愈发剧烈,陈绵绵迅速拒绝,又找补似的解释道,“不太熟。”
眼看着程嘉也竟然快要朝这个方向走来,陈绵绵心跳如擂鼓,再顾不得什么端倪不端倪,抓起手机就逃也似的起身,留下匆忙而慌乱的一句。
“……我去洗手间。”
匆匆穿越人群,步伐在黑色瓷砖地上清脆而凌乱。
水龙头哗啦哗啦往外倾泻着水,卫生间镜子前的人胸膛起伏着,呼吸急促。
陈绵绵手撑在光洁的洗漱台上,躬身缓了好片刻,等到心跳没那么剧烈,才缓慢起身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慌乱,局促,无措。
陈绵绵。
她看着自己,想。
你真没出息。
明明才被他一句话逼到落荒而逃,得靠让自己忙起来才能不陷于低落状态的人是你,却还是会因为这种场合下,他犹带冷感的一眼而慌张。
她闭了闭眼,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往后撩了把头发,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约莫程嘉也已经离开了,陈绵绵才收拾好东西出门去。
她目前的确不是很想见他。
卫生间外,长廊的灯光比外面还要暗些。一盏微弱的孤灯悬在头顶,落下清清冷冷的白色光亮。
陈绵绵走过转角时,倏然听见背后低低一声。
“陈绵绵。”
低而缓,没什么情绪,语调平静,咬字清晰,尾调拖得略长,却不显得拖沓,只有平淡的冷意。
她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脚步倏然顿住。
程嘉也站在长廊边上,光影尽头,半靠着墙壁,垂着眼注视着她。
没有多余的神情,只是薄薄的眼皮微垂,眼尾弧度显得平静而锋利。
“躲我?”
他看着她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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