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看一眼张东东,见她拿着筷子对着一桌的饭菜发呆。
张德福便问:“怎么不吃啊?上课这么紧张,赶紧吃完去睡一会儿吧。”
张东东眼睛看着饭菜,慢慢道:“都是那年你们闹的。要不然我奶奶怎么可能不来咱家吃饭?自从那一年我奶奶哭了一晚上,从那天起,她干什么都提不起劲,也不来咱家了,也不怎么和你们说话了。除了我妈之外,她一年到头和你们谁说过话?我也没见她怎么笑过。就我考上高中那年,她才真正笑了。”
张东东说着,转头看德福:“都赖你。”
张德福拿着筷子,愣了半天,有点心虚道:“关我什么事啊,什么都赖我。要是我和你妈有个先走了,你能支持另一个人再婚?”
“怎么不支持?我举双手双脚赞成!”张东东把筷子一搁,气道:“我不吃了!”
“才吃多少啊。”邵女连忙叫她,“明年就考大学了,你不吃点好的,多休息,下午才能好好学习啊,”
“不吃!”张东东直接往自己房间走。
“这孩子!”张德福也生气,坐在那里自己喝闷酒。
一杯酒下去,酒杯就让邵女收走了,“行了啊,别喝了,一会儿还得跟我去拉货呢。”
三胞胎这时也回来了,张北北坐下继续吃饭,对邵女说:“妈,我奶奶每人给我们十块钱。说是……”
她刚说完,突然想起她二姐刚刚在外面说了,回到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妈妈,这样十块钱她们就可以留下了。
可没想到门口做的约定,到了门里面就给忘了。
张北北赶紧看向张西西,张西西气得啊,对着她翻白眼。
“是吗?”邵女说,“奶奶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吧。都存起来,做你们的零花钱。”
“真的?”张北北立刻就开心了,对着西西说:“看吧,二姐,我就说咱妈不会收走的。”
张西西再次翻了个白眼,然后笑嘻嘻地看向邵女,“我知道啊,咱妈多开明啊,肯定不会收咱们的钱的。”
张南南吃了几口,压根没有掺和那两人的斗争,问邵女:“妈,我大姐呢?”
“她去休息了。”邵女道,“你们一会儿从她房间过的时候不要吵啊,别把大姐给吵醒了。”
“上高三就这么了不起?”张西西啧啧道,“我们每天走路都要像小猫一样。”
“你也不想想大姐是几点起的,她每天早晨四点半就起来了,到现在肯定困啊。”张南南说。
“四点半?”张西西想了想,觉得不可思议:“这是疯了吧。”
“那有什么,她晚上不到一点都不睡呢。”张南南补充说。
“什么?一点?”张北北也吓一跳,“那岂不是每天都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是啊。所以中午就让她好好补一觉吧。”张南南看向北北,叮嘱道:“二姐,你一会儿过去的时候,别又大声说话。”
“我知道了!就你们是亲妹妹,我是大街上捡的是吧。”张西西小声嘀咕,“学习也不是这么学的啊,这不是拼命吗?”
“要不怎么办?”张北北吃了一口蛋糕,“咱乐眉姐高三复读一年才考上大专,大姐说她要去北京上大学,那岂不是要更努力?”
“要我说上什么大学啊,初中毕业考个中专挺好的,回来还能分配工作。”张西西看向她妈,“你说是不是啊妈?”
邵女看她一眼,“成绩好的话,还是要读高中。很多家庭是不想再供孩子读高中了,才让他们早早去读中专,回来分配个工作。可照现在的发展,中专学历以后只能越来越多,且没什么用处。能考高中就去读高中,然后读大学。你们好好学习,妈妈一定供你们读书。”
张北北听了,小声对旁边的南南说:“看见了吧,家里有钱也不一定是好事。要考高中上大学的。”
张南南看一眼北北,郑重道:“明年我是要考高中的,我以后也要去北京上大学,去找大姐,然后留在北京工作。”
张北北挑挑眉,“行啊,志向远大。”
三个人吃完饭,往卧室里走,张南南怕西西故意大声吵醒张东东,便用力捂着张西西的嘴巴,然后让北北在另一边拽着,直接拽进了卧室。
德福和邵女两人把厨房收拾干净,就赶紧往百货大楼赶。
自从五年前邵女谈成了一个品牌童装的区域代理,在生活区开了半年的童装专卖店后,百货大楼的老总就直接找上了门。
问邵女有没有兴趣去百货大楼开店,当然,百货大楼的柜台是要租的。
邵女考虑了一下,便同意了,连带着租了四个铺面,两个卖童装,还有两个卖成衣。
后来邵女陆陆续续又谈了两家,在百货大楼的入口处租了两个铺面,一边是童鞋,一边是女鞋。
这一下就忙得不可开交,家里的童装专卖店和小卖部都关了门,全心全意的照顾百货大楼里的生意。
张德柱和小草也各自负责一块,每天楼上楼下的跑,每个铺面又雇了销售员帮忙站柜台。
“家里这些蛋糕给天天拿着吧。”邵女打包好蛋糕,“一会儿见了德柱,让他带回家。”
“行。”德福说,“好久不见天天了。”
“是啊。自从搬走了,更少来了。”邵女道,“也不知道他们住楼房住得习不习惯。”
“不习惯。”张德福说,“前两天我见德柱,他还说呢,说天天爬楼,楼太高了。而且上去就不愿意下来,不能在院子里撒欢跑。天天总是闹着要搬回来住。”
第96章 万更第一天
住不惯再搬回来是不可能的。
当初德柱他们一家三口搬走的时候, 还和翟明翠闹得十分不愉快。
原因就是橙花电影院分福利房,她也算是资格老的员工,原本就走了一批, 到她这里, 分到一套小两间。
电影院自成立后, 一共盖了两幢楼房作为单位福利房。两幢楼房前后置, 前面这幢是前几年盖的, 筒子楼, 没有单独的卫生间, 要跑楼道两侧去上厕所, 也没有厨房,各家都是在门口搭个简易的小厨房,一个炉子就够了。切菜洗菜都要去厕所前面的水龙头搞,然后再回来做饭, 十分不方便。
后面这幢是新盖的,不但有单独的卫生间, 房子也都是小三室。还配有一个小厨房, 十分方便。但就一点, 需要拿钱, 一万块,房子产权归个人。就当时你买了这套房子, 房产证单位统一给办,产权明确。
魏橙花这次分房,就分到了旧房。因为以她的资历, 还分不到后面的新房。她只能是等着新房建成,上级搬到新房去,她才能落一个旧房住。
魏橙花去看了一下居住环境, 觉得还没煤厂生活区的平房好,哪哪都下不去脚,又捏着鼻子回家了。
回家后怎么想都是想要那套新房,和德柱抱怨了许久,两人都无计可施。
魏橙花就突然想起来,回家找了一趟她爸,说了这件事。
魏橙花爸爸就说了,这事你别操心了,我给你问着点。
果然,没几天,打电话来了,说可以换个新盖的房子,但是一样要拿一万块钱买下来,这房子就算她的了,问橙花愿不愿意。
一万块对橙花来说还是大数字,听到这个数字,就去和德柱商量,要咋办。
张德柱拿出好几个存折,也不知道算了几遍,可怎么算都不够一万,而且差得远着呢。
他就说要不别搬了,旧房子橙花不想去,新房子又没钱买,还是别想了,在这里住着吧。
魏橙花当然不同意。
她做梦都想和自己大嫂一样,有自己的房子,可以自己随便布置。她要买最好看的沙发,最新款的彩电,还要装最漂亮的窗帘。她要搬出去住。
她想一家三口住在一起,过自己的小日子。
魏橙花总是在想,她到底差在哪里了?不和别人比,就和自家大嫂比,她都比不起。
魏橙花搬意已决,一定要走。
对于搬家这件事,橙花和德柱闹了几天冷战,电影院那边也下了最后通牒,她再不做决定,名额就给别人了。
张德柱只能开口去和翟明翠借钱。
翟明翠看着德柱,张嘴就堵死了他的路,那就是没有。
一分也没有,想都不要想。
我只管把你们三个养大,剩下的看你们造化了。
你大哥当初搬出去,包括他们家里买的家具什么的,我就没有出过一分钱。这次你们要搬,我一样也不会出钱。
你们不搬,就在这里住着,要钱,是一分也没有。
张德柱和翟明翠磨了好多天,也没磨出来半个子。魏橙花只能自己去找翟明翠,并承诺可以打欠条,到时候有钱了立刻还。
翟明翠依然没有松口,是真的没钱。
德柱就想找他大哥去借,却被橙花阻止了。
原本德柱跟着邵女干,由邵女发工资,魏橙花就觉得自己在她大嫂面前抬不起头来。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在人家手底下讨饭吃。这如果再从邵女那里借钱搬家,橙花觉得自己就不要活了。
她活着就为了这张脸,不想被踩在地上,再被狠狠碾压。
后来魏橙花就去找了她爸和她大哥,结果她爸一次性全给交了,自己存折上那凄惨的存款,一分也没动。大哥见房款交了,就又给了橙花一万块,让她去买家具彩电什么的。
可张德柱面子上挂不住,虽然老丈人什么都没说,可递给他一万块钱的时候,那眼神,让德柱毕生难忘。
那天搬家的时候,张德柱梗着脖子,硬是没有和老太太说一个字。
只是带着天天就走了。
搬走之后,就很少回来了,一年能回来两三趟都是好的,每次回来,也都是有事才来。就算回来,和翟明翠也不怎么说话,如今德凤常带着儿子鄂年在娘家住着,他就更不回来了。
一个家,一开始大家挤在一起,从来没想过哪天会这么散去。
可再回头,突然发现一个屋檐下生活,竟成了回忆。
“这是你西西姐姐送来的蛋糕。”翟明翠拿着个勺子给鄂年喂了口蛋糕,看着他慢慢吃,“你尝尝,好不好吃?”
鄂年说话还不怎么利索,三岁了,都说不全乎,只是嗯嗯啊啊地点头,然后去抢勺子,挖一点就往嘴里送。
“你慢慢吃。”翟明翠看着鄂年,“跟没吃过一样!”
“他就是没吃过。”张德凤在一旁看着,“哪里有闲钱给他买蛋糕啊,这是第一次吃。”
张德凤说完,去逗鄂年,“好不好吃啊小年?”
鄂年虎头虎脑的,长得和鄂军几乎一模一样,因为是大年初一出生的,就起了个鄂年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走啊?”翟明翠抬眼看张德凤,“不是我撵你,你这样常在我这里住,也得有个头吧。幸亏你二哥搬走了,要不然你在这里住着,他们不知道怎么挤兑你呢。”
张德凤像是没听见,“怎么走啊,回去没地方住。”
“小年他叔叔不是说结婚后在女方家住吗?怎么又回来了?”翟明翠问。
“谁知道啊。”张德凤摇摇头,“你以为上门女婿好当的啊?肯定是不如意了,才又硬着头皮回来的。”
“那你们酒厂的房子有信儿了吗?什么时候能下来?你别和我说你们房子又分不了了,以后就长住我这里了。”
“怎么会!”张德凤道,“这次肯定有我们的。”
张德凤说完,试探问他妈:“我听说,我们这批房子也是,让一次性买断产权,不让租了。我二嫂那房子不是还交了一万块?我们这里不知道要交多少,妈,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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