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行。”张德凤指指前面,“往前走一点,一拐弯就是一家饭馆,里面做的菜还真的不错。”
两人买了几道菜,带着回家。
张德凤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在心里描画了一万次鄂军家是什么样的,可真的亲眼看见时,还是震撼颇深。
这是一个平房区。
紧靠着大路,也不属于什么生活区,就是郊区本地人自己盖的房子。
从宽大的马路上下去,往里面走,都是一条条歪扭七八的土路。这些路坑坑洼洼的一点都不平,然后又分出无数个枝丫。从这些小路进去,便是一间间的民房。
这房子都没有院子,挨着路边就是一家,直接能看到房门,然后是拉着密实的窗帘。
如果不拉窗帘,所有人都能看见家里在做什么,没有半点隐私。
“到了。”
随着鄂军的一声提醒,张德凤哦了一声,赶紧从车上下来。
她伸手缓缓揉了下屁.股,这一路上疙疙瘩瘩地,坐在后面也硌得屁.股疼。
可张德凤没说什么,也没叫疼。
因为她看见了鄂军的眼睛,她第一次看到鄂军眼睛里竟然写着“怕”这个字。
他是真的怕了。
“这家吗?”
张德凤故作轻松看着眼前的三间小房,问道。
“对。”鄂军把自行车停好,又上了锁,讪讪对张德凤解释,“在这里停车得上锁。要不然,自行车很快就被偷走了。”
“是吗。”张德凤说着就往里走,“里面没开灯,是不是没人?”
鄂军笑了笑,“有人,我妈在家,我们家夏天不到八点都没有开过灯。冬天黑的早,那也得七点后才能开。”
“那能看见吗?”张德凤吃惊道。
“还行。都习惯了。”
鄂军说着就敲了一下门,“妈,我回来了。”
里面有人应了一声,跑来开门的是鄂泉。
鄂泉是鄂军的二弟,下面还有一个老三,鄂成。最小的妹妹不在家,还在读高中,寄宿学校,单字一个言。
鄂泉打开门,就转头回去,没想到他哥身边还有一个人。
他停了下,转头看过来,见是一个女人,就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十分局促。
“这是德凤,我和你们说过。你叫姐就成。”鄂军看着鄂泉说,“咱妈和老三呢?”
“咱妈在家,老三还没下班。”鄂泉回答,然后怯怯看向德凤,叫了一声姐。
张德凤手里提好几个袋子,香得人流口水,她拿着袋子对鄂泉说:“还没吃饭吧,正好买回来了。”
“哦。”鄂泉正不知道要说什么,就看见他妈李爱秋从里面出来。
李爱秋个子不高,从黑暗中走出来,往门口张德凤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忙问:“军啊,这是?”
“这是德凤。”鄂军说,“来看你来了。”
李爱秋立刻就笑了,高兴地堆着笑容,就走过来拉德凤的手:“孩子,你来了,让我看看你。”
她说完,鄂军就拉了灯绳,对他妈道:“早点开灯吧以后,太黑了。”
“行行。”李爱秋在灯光下看着德凤,越看越觉得这姑娘好,人好看,也会打扮,更重要的是看着顺眼。
能不顺眼吗,李爱秋自鄂军离婚后整天操心鄂军以后还能不能再结婚了。没想到今天真的领家里来了。
对李爱秋来说,只要随便领来一个,她就开心。更何况是又年轻又好看的小姑娘了。
“我们买了饭。”鄂军说,“我去拿碗来,盛上吃吧。”
“好好。”李爱秋忙道,“老二,你跟你大哥去,给他帮帮忙。”
“我也去吧。”张德凤立刻说,“我来帮忙吧还是。”
“不用。”鄂军看她一眼,“就拿点餐具,不用你。你和我妈说话吧。”
“对对,说话说话!”李爱秋拉着张德凤就坐。
狭小的客厅里摆着一个沙发,沙发上铺着一大块布。虽然开着灯,可灯泡瓦数不够,十分昏暗,德凤也看不清这沙发到底是什么样的。只能看出大概的形状,最多能并排坐三个人,不能再多了。
李爱秋拉着德凤坐下,沙发前面就是一张四方桌,再往前不到两米就是墙了。这客厅十分狭窄。
“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让鄂军和我说?我也能提前准备,多给你做点好吃的。你看,让你来我家,还亲自带了饭,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该笑话我了。”李爱秋看着德凤,又仔细打量她穿的衣服,越看越喜欢,就暗自猜了猜衣服的价格,心越飞越高,感觉自己儿子总算没辜负她,终于又带回来一个。
“没事阿姨。”张德凤道,“我们也是临时说来的。想着大晚上了,我一来,你肯定要忙着做饭,这个时候又没地方买菜什么的,就干脆带回来了。”
“嗯,好。”李爱秋一直拉着德凤的手,“好孩子,你和我家军一个单位是不是?”
“对。都在酒厂。”张德凤说。
“哦,我看你年龄也不大啊,有多大了。”
“二十四了。”张德凤道。
“还小。”李爱秋说,“比我家军小,不过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了。”
“是。”
“老三晚上来吃饭吗?”鄂军和鄂泉两人已经拿来了碗筷,刚刚带来的饭都装好了才端上来的。
“不用管他。”李爱秋忙说,“他没个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咱们先吃,他回来如果饿了,我再给他做。”
“那就给他留点菜吧。”张德凤连忙说,“拿个空碗来,都盛点出来,不就好了。”
一顿饭吃完,李爱秋问这又问那的,然后偷偷观察德凤和自己儿子的微妙关系。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她十分满意。
吃完饭,鄂军带德凤去自己房间看看,德凤跟着他走了进去。
鄂军的房间很小,小的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
然后床尾一个衣柜立着,衣柜旁边放着一张小桌子,除此之外,房间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鄂军转了个身,十分尴尬地搓了搓手,说:“我这房间很小,大的那个留给我弟弟他们睡了,要放上下铺。”
“哦。”张德凤点点头,然后突然问:“这加上客厅一共是三间,那阿姨睡哪里了?”
鄂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说:“其实我这个房间是我妈睡的。我结婚,额,就是之前结婚的时候,是住这个房间的。后来离婚了,我就让我妈来睡了,我晚上都是睡沙发。”
“客厅那个?”张德凤讶异看着鄂军,想象了一下他那么高的个子蜷缩在沙发上的模样,心里又一阵酸楚。
“不过没事,咱们酒厂不是说要分房了吗,我觉得我肯定能分到。到时候就搬走了。”
张德凤点点头,“我也听说了,离咱们酒厂还很近。”
“是啊。上班多方便啊。”鄂军说着,指指床,“坐吧。”
张德凤顺势坐在床上,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真的,她在心里默默叹息,自己是真的做了好长时间的心里准备,如今看到这幅景象,她还是心里一凉。
“那个,鄂军,我问你件事,你别生气啊。”
“说吧,我不生气。”鄂军道。
“你看,你上班,你两个弟弟也都工作了,家里三个人工作,应该够花了,怎么还这么省?阿姨都不舍得开灯。”
“我爸生前治病花了很多钱。钱都是借的,这些年光顾着还钱了。”鄂军实话实说,“不过你放心,钱很快就还完了,我肯定不会让你跟我还钱的。”
张德凤心里的怜惜又往深处生了一层,她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鄂军,缓缓道:“说什么傻话呢,什么不和你一起还钱?你欠的就是我欠的,我们还分什么你我。咱们一起还,很快就能还完了!”
鄂军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积了什么德,送走白杏,还能等来张德凤这样的女人。
他一个激动,就用力抱住了德凤,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下巴藏在德凤的锁骨处,在她的耳垂下急急喘着气,对德凤道:“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一定。”
张德凤被搂在怀里,顺势双手环过去,搂住鄂军的脖子,小声说:“我知道。我也是,一定会对你好的。一定。”
她说着话,眼睛看向对面的窗户。
这窗户直对着外面的小路,没有安窗帘,窗户上贴了一层又一层的报纸。
寒风依然能从玻璃窗和报纸中闯进,冷冷地,吹着小哨就钻了进来,肆无忌惮地瞧着在寒风中拥抱地这一对儿新人。
张德凤顾不上那些了,她只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外面虽冷,可鄂军的拥抱太温暖了。家里虽然贫寒,可鄂军的低语太甜了。
这些温暖足以抗过严寒,这些甜蜜也能支撑她熬过所有的苦。
*
“东东,把这一块蛋糕给你奶奶送去。”邵女切好了蛋糕,递给张东东。
张东东摇头,“我不,干什么让我去。今天是她们三个生日,应该让她们三个去。”
张东东说着,看向三胞胎。
张南南立刻站起来,“妈妈,我去吧。我去给奶奶送。”
“你们大姐说得对,你们给奶奶送去。”张德福说,“三个一起去,告诉奶奶你们又长大一岁,明年就要上初中了。”
张西西和北北听到了,只能站起来,三个人一同站着,站成了一排,这么一比,张南南依然高出了大半头。
“南南是不是又长个了?”张德福转头问邵女,“你看,比她们两个都要高大半头了。”
“她本来就一直高这么多。”邵女看看两人说:“快去吧,你们两个把这碗鸡腿也给奶奶端过去。”
“为什么不让奶奶来吃?”张西西端着盆子,里面是一大块蛋糕,“总是这么端来端去的。”
张德福没说话,东东在一旁催:“你们去不去啊?”
三胞胎见大姐有点急了,连忙往外走。
邵女看着她们走了,才说:“看见了吧,这个家里,也就东东的话她们能听了。”
“原本想着生姑娘不用操心,你看看这三个,没有一个省心的。”张德福道。
“已经很好了。”邵女白他一眼,“你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对了,今天下午有事吗?”
“上班啊,别的事也没有。”
“那你上班前给我去一趟百货大楼,那边有些残次的货要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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