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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肩头的小孩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眼泪将大衣打湿。
    “嗯……”
    陈秋肃拿出手机,拨通了杨陶报出来的电话号码,对方已经是关机。
    听到冷漠的女声,刚镇定下来的杨陶,嘴巴抿紧,眼睛镀上一层水汽,抽搐得有些厉害。
    陈秋肃耐着性子哄他,扯过一张纸巾将他脸上的泪水和鼻涕都擦干净,柔声问道:“有其他亲戚的电话吗?”
    杨陶摇摇头,“爷爷奶奶在老家……”
    “那爸爸的朋友呢?”
    杨陶还是摇头,他没有爸爸朋友的电话,而且爸爸胳膊骨折后,没空跟朋友见面,好久都没见过那些叔叔了。
    “那爸爸经常去的地方呢?”
    刚刚下楼经过小卖部时,杨陶特意留意过,爸爸没有在那儿买烟,平时经常去的超市,现在已经关门了。
    “说不定爸爸已经回去了?”
    杨陶撅着嘴唇,“可是……他要是回去了,肯定会给我打电话的……爸爸他回家就不怎么高兴,我很担心他……”
    杨陶爸爸不见可能最多几个小时的时间,就算是报警人家也不会受理,也不能把杨陶带走,陈秋肃想了想,吩咐司机围着小区周围转转的。
    即便是挨着商业街,这片儿也不算繁华,白天有商铺开着勉强有点人气,一到晚上冷清得厉害。
    车子开得很慢,陈秋肃抱着杨陶坐到靠近车窗的位置,每每经过开着的小店或者夜市摊前时,车都会停下来,让杨陶找找有没有他爸爸的身影。
    经过一处没有,下一处还是没有,直到车子绕到了小区后面的夜市摊,杨陶指着趴在大排档桌子上的人喊道:“爸爸!”
    这个背影有种熟悉的感觉,可陈秋肃来不及细想,他的目光很快被桌上的啤酒瓶给吸引了。
    大晚上的留小孩一个人在家,就是为了出来消遣喝酒?这人到底是怎么当父母的?
    “叔叔!”杨陶仰着头,见陈秋肃表情凝重,“那是我爸爸!”
    陈秋肃收敛起不悦的情绪,打开车门,抱着杨陶下车。
    “爸爸!爸爸!”
    稚嫩的呼喊声根本叫不醒烂醉如泥的人,杨陶有点等不及了,想要陈秋肃把他放下了,又不好意思说,跟个小陀螺一样,在陈秋肃怀里扭动。
    “杨先生。”
    走到大排档前,陈秋肃礼貌性地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对方的反应,他只能将杨陶放到地上,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谁知趴在的人顺势朝他倒了过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接,额前的碎发挡住了那人的眼睛,脸颊被酒精蒸得通红,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人。
    杨邵?
    怎么会是杨邵?
    陈秋肃又猛地看向杨陶,杨陶此时被他本人大一圈的西装外套包裹住,小短手费力地伸出袖口,想要把他爸爸扶正。
    “爸爸,醒醒。”杨陶朝陈秋肃投去求助的目光,“怎么办呀啊陈叔叔,我爸爸喝醉了。”
    陈秋肃脑子里一片混沌,关于杨邵的一切,像是一串绷线的手串,手串上的珠子绷得七零八碎的,自己没法将所有的事情串连起来。
    大冬天的总不能让孩子受冻,陈秋肃让司机帮忙,在杨陶的指引下,把这两父子回了家。
    这小房子户型一眼能看到头,陈秋肃本能地在房子里寻找生活的痕迹,他有很多的疑惑,很多的问题,一转头,见杨陶蹒跚着端着盆水。
    陈秋肃简单跟司机交代了两句,司机留下车钥匙便离开了,他匆忙跟进房间,杨陶卷着袖子,正在给杨邵擦脸,他从杨陶手里接过毛巾。
    西装对于杨陶来说太大了一点,好几次都踩到了衣角,拧毛巾的时候,还是将袖口打湿了一些。
    “陈叔叔,你的衣服我给弄脏了。”
    陈秋肃摸了摸他的头,把自己的问题都咽回了肚子,“你先去睡觉,这里交给叔叔。”
    杨陶哪儿能放心得下啊,“我爸爸怎么办呀,我还得照顾他。”
    这倒是提醒了陈秋肃,杨邵现在醉得不省人事,万一半夜发酒疯,杨陶该怎么应付,他真不放心留杨陶一个人面对这么不靠谱的爸爸。
    “今晚叔叔在这儿陪你。”
    把杨陶哄回房间后,陈秋肃又才回到另一个房间,杨邵睡觉并不是很规矩,盖在身上的被子都被他踹开了。
    陈秋肃上前将被子理好,又把毛巾拧干,想要给杨邵擦擦脸,湿热的毛巾刚碰到杨邵的脸颊,杨邵不耐烦地打掉了陈秋肃的手。
    陈秋肃情绪够稳定,游刃有余地握住杨邵的手腕,不让他随便乱动,给他擦了脸,又擦了手。
    房间里的酒气没有散去,杨邵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杨陶……给你……给你爹倒杯水……”
    听到这话,陈秋肃的怒意实在有些没忍住,最后还是因为修养没有将水泼到杨邵脸上,伺候他喝完水。
    等安顿好杨邵,陈秋肃又回儿童房看了一眼,杨陶还没睡着,听到开门声,他小声叫住陈秋肃,“陈叔叔……”
    陈秋肃没有开灯,走到床边坐下,大概是怕陈秋肃会走,杨陶竟然掀开被子,给他让出一点儿位置来。
    陈秋肃脱了大衣,在杨陶身边躺下,“不是让你睡觉吗?”
    “我怕你走了……”杨陶怕陈秋肃是哄他开心,幸好陈秋肃不会骗他,“我爸爸呢?”
    “睡了……你爸爸……”陈秋肃话说一半,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怀里一热,杨陶翻了个身已经睡着了。
    估计是早就困得不行了,确定陈秋肃不会走,这才安心睡觉的。
    算了,陈秋肃暗自叹气,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宿醉除了头痛欲裂外,膀胱也要爆炸了,杨邵东倒西歪地从床上跳起来,跌跌撞撞进了厕所,尿完用冷水冲了个脸,整个人还有点酒后的微醺,他看了眼时间。
    操!怎么这个点儿了!
    “哐”的一声杨邵将门踹开,想把杨陶从床上拧起来,可小床上多出来的那个人,吓得杨邵当即怔在了原地。
    第8章
    窗帘的遮光性并不是很好,微弱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中穿过,床上的alpha呼吸轻浅,和杨陶靠在一起,睡得有些沉。
    杨邵意识还未归位,他默默关上门,又重新将门打开,奋力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床上的alpha挪动了一下身子,像是在极力证明自己的存在是真实的。
    他是怎么进来?不对不对!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还睡在了杨陶的床上?不对不对!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疑惑鱼贯而入,杨邵的脑子在这一刻无法正常运作,他全身僵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没头没脑地朝床边靠近,伸出食指去探alpha的鼻息。
    活的。
    活的才对,没呼吸了那是出人命了。
    是该叫醒他,把他赶走,还是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无数个念头在杨邵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举着手没有收回,更没有注意到alpha已经醒了。
    陈秋肃有点认床,晚上睡得并不是很踏实,第一开门他便听到了动静,只是恍恍惚惚的,意识还没有回笼,没办法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房间里一直很静,但是他能感觉到有人进来了,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他在想如果是家里的阿姨,不会这么没规矩的,到底怎么回事?
    他……
    他好像不在家,昨晚的记忆一点点被唤醒,他接到了杨陶的电话,陪着杨陶找爸爸,杨陶的爸爸……
    清醒的意识在顷刻间占领了陈秋肃的大脑,他猛地睁开眼睛,和杨邵面面相觑。
    陈秋肃先做出反应,垂着眼睛看向杨邵的手指,杨邵回过神,立马收回了手。
    旁边的杨陶还在呼呼大睡,丝毫没有被大人间的尴尬气氛给吵醒,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杨邵先从房间退了出去,陈秋肃替杨陶盖好被子,整理好自己的衣着,才走出房间。
    杨邵没有回头,沉稳的脚步声听得他汗毛竖立,他也不知道他在心虚什么,习惯性从兜里摸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支,苦涩的尼古丁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这才让他稍微镇定了一点。
    “杨邵。”alpha的心理素质强得多,抢在杨邵前头开口,“我叫陈秋肃。”
    说出去都怕人笑话,上过床的人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杨邵咽了咽唾沫,强迫自己回头面对陈秋肃。
    看着陈秋肃那张镇定自若的脸,杨邵脑补出无数个他出现的理由,他知道杨陶的存在了?他现在来是为了什么?要跟他抢杨陶?埋怨自己背着他把孩子留下来?
    光是穿着上,就能看得出陈秋肃出身不一般,有钱人比较看重血脉这一块儿,一场争抢孩子抚养权的大戏在杨邵脑子里上演,那也太扯了,凭什么啊?
    陈秋肃也没料到两人重逢会是这种场面,连个体面的开场白都没有想好,看到杨邵指间燃烧的香烟,他提醒了一句,“不要当着孩子抽烟。”
    杨邵心里咯噔一下,顺手将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果然,还是为了杨陶来的。
    “你想干什么?”
    大概是杨邵的语气有些冲,陈秋肃也就没有多委婉,“你是杨陶的爸爸,就该担起作为父亲的责任,杨陶还小,独自放学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大晚上的留他一个人在家更加不合适,他找不到你的时候会害怕,你在外面消遣的时候,他在大街上哭着找你。”
    陈秋肃顿了顿,瞥了一眼杨邵的胳膊,特别强调,“既然拿到了保险金,就不要带着小孩去彩票店那种地方,你作为大人不觉得有什么,小朋友思想不成熟,谁都没法确定会不会给他造成不良的影响。”
    劈头盖脸地指责把杨邵听蒙了,他怔怔看着陈秋肃,半晌才回过神来。
    陈秋肃他凭什么突然出现,又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责备自己,说到保险金的事情杨邵就来气,陈秋肃是怎么知道保险金的?
    问题一个接一个,杨邵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他也懒得去追问答案,困惑最终都汇成了怒火。
    “关你屁事!”
    陈秋肃张了张嘴,显然是没想到杨邵能蛮不讲理到这个份儿,他自问每一句都不算过分,他说的是事实而已。
    “你是杨陶的父亲,我只是外人,所以你应该很清楚该怎么照顾孩子,如果没有条件照顾好他,当初要孩子的时候就应该慎重。”
    从小钱口中多少得知一点杨邵的现状,他的经济条件不算好,又得卖货,又得带孩子,但是成年人应该考虑好后果,不是一句忙就能为自己开脱的。
    杨邵表情变化很精彩,从一开始的愤怒逐渐变成了茫然,最后哂笑了一声,他戏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衣着光鲜的陈秋肃,“呵,也是,当初就不该要孩子。”
    陈秋肃情不自禁地一阵战栗,他总觉得杨邵这句话意有所指,他不想直视杨邵的眼睛,本能地别过了脸,“要不要孩子是你自己的事情,既然已经有了杨陶,现在该想的,是怎么负起责任。”
    陈秋肃不是没想过补偿杨邵,只是他和杨邵的关系尴尬,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显得没有立场。
    他也好,杨邵也好,都好像有意不提五年前的事情,他怕提了会让杨邵难堪,会影响到杨邵现在的生活。
    一口一个责任,陈秋肃说的倒是轻飘飘的,他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该负得责任他杨邵可是一点没落下,陈秋肃怎么敢腆着逼脸在自己面前振振有词的。
    “你……”
    “爸爸?”杨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争论,“陈叔叔……”
    杨陶扶着门口揉着眼睛,“你们在吵什么啊?”
    不想当着孩子的面争吵,陈秋肃也不想有损杨邵在杨陶心目中的形象,他抄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冲杨陶挤出一个微笑。
    “你爸爸醒了,叔叔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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