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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陶剪了头发,肉嘟嘟的小脸更加明显了些,他手脚并用往椅子上爬,陈秋肃扶住他胳膊往上提了一把。
    “谢谢叔叔。”杨陶一屁股歪在椅子上,重重呼出一口白气。
    看着杨陶活蹦乱跳的,陈秋肃总算是放心了些,他坐到杨陶身边,“你昨天没来吗?”
    杨陶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脑袋,“昨天我爸爸来接我放学,顺便去剪了个头发,我还担心你等我,幸好你也没来。”
    “你爸爸今天没来接你?”
    杨陶也觉得奇怪呢,明明早上说过来接自己的,可下午放学迟迟不见爸爸的人影,“没来。”
    就算是这样,陈秋肃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忍不住提醒杨陶。
    “你可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走,以后,你要是没见到我的人,千万别等我,直接回家。”
    这些话杨陶耳朵都听起茧子来了,不光爸爸会说,现在连陈叔叔也会唠叨了。
    杨陶虚心接受,他昨晚就想好了办法了,他把书包摘了下来,又在书包里摸摸索索的,最后摸出来他的电话手表。
    “陈叔叔,我们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这样我们就能联系对方了。”
    陈秋肃确实没料到杨陶还能有这东西,笑了笑,“你还有手机啊?”
    电话手表是杨陶瞒着杨邵偷偷带出来的,做了坏事,自然就没那么理直气壮,也没骄傲地回答陈秋肃。
    “你告诉我号码吧,我输入到手机里。”
    输入一个号码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拼音法输入名字就有点为难杨陶了,拼音是小学的课程,他还没学到那儿呢。
    “没关系,平时只有我爸爸给我打电话,另一个号码就是你了,不存名字我也知道。”
    说完又跟陈秋肃报了自己的号码,监督陈秋肃将自己的名字输入进去,“对,就是这两个字。”
    杨陶心满意足,他很喜欢交换手机号码的方式,因为那是成年交朋友的重要流程。
    “赶紧把你的小手表收好。”陈秋肃不用问都知道,这电话手表肯定是杨陶擅作主张带出来的,可不能被他给弄丢了。
    杨陶乖巧地将手机放到了书包夹层里,可小孩身上都是带刺,总得丢三落四的才符合他们的年纪,一小张彩纸顺势飘落到了地上。
    陈秋肃顺手给他捡了起来,“你看,东西要收好吧……”
    话说一半,陈秋肃注意到这是一张彩票,彩票这东西多少有点赌博性质,大人且不说,卖给小朋友,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肯定是不合适的。
    杨陶“哎呀”了一声,接过彩票,小心翼翼地放到手机旁边,这可不能丢,这可是一千万啊。
    “这是你买的?”
    “我爸爸带我买的,能中一千万。”杨陶一笑能看到两颗小虎牙,说到钱的瞳孔都在发光,小财迷。
    陈秋肃越来越不明白杨陶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能谁都想坐享其成,不劳而获,但是这种消极的思想怎么能带给小朋友呢?他给杨陶树立了一个怎样的价值观。
    杨陶是机灵可爱,但是每每说到钱的时候,精打细算的像个小大人,少了几分小孩该有童真,可见杨陶受他爸爸的影响颇深。
    陈秋肃大手盖住杨陶的头顶,“钱的事情,该是你爸爸考虑的,你还小,喜欢做纸质枪就够了。”
    杨陶抱住脑袋上的手,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陈秋肃,他觉得陈叔叔的手掌比爸爸的更加宽厚一点,盖到他头顶时,他会下意识缩一下脖子,他现在还不能理解信息素的味道,他只是觉得陈叔叔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和陈叔叔待在一起,就像和他爸爸待在一起时一样安心。
    原以为赔偿款的事情解决了,自己能消停几天,杨邵想着下午接完杨陶放学,陪他去超市买点他喜欢的零食,结果又接到了小钱的消息。
    小钱说了很多场面话,可杨邵只能听到最重要的消息,按照合同规定,他的赔偿款下不来了。
    赔偿款的事情一波三折,好不容易定下来,现在又反悔,杨邵当即火冒三丈,“昨天不都说好了吗?怎么又变卦了?你们公司的人说话,能不能有算数的一天?”
    “杨先生,我们都是按合同来的。”说白是欺负杨邵没证据,口说无凭,一天一个样,想怎么变,还不是看保险公司的心情。
    为了这么一点儿钱,杨邵忍气吞声,也算是忍够了,他把电话一挂,直奔保险公司。
    可人家小钱哪儿能不知道他的脾气,根本就不在公司,随便他在大厅怎么闹,除了安保人员,并没有其他人搭理他。
    一个beta,还是一个胳膊受伤的beta,在几个安保面前,翻不了天。
    来保险公司办业务的客户也朝他投来打量的目光,小声跟业务员询问什么情况,业务员也会维护公司形象,瘪了瘪嘴,“想不认合同,多要赔偿款。”
    窃窃私语的声音,像是一把无形的尖刀划过杨邵的脸颊,他真想抛下脸皮,当一回泼皮无赖,死缠烂打地要钱,大喊大叫地告诉周围的人,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
    可他做不到,因为人和人之间是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的,别人凭什么相信他,他说凭什么就是真的?
    他再怎么撒泼纠缠都无济于事,丢脸的是他,吃亏的是他,最后拿不到钱的还是他。
    杨邵在保险公司坐到了他们下班,临走前,扫地的阿姨有些同情地提醒他。
    “下班了,你再坐在这儿也没用的,他们有业务员专门干这种缺德事,就是欺负一般老百姓不会仔细看合同,你吃了一回亏,以后长记性就是了。”
    天气转凉过后,天黑得特别快,从保险公司出来,杨邵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耳边呼啸而过的车辆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前方的公交车冷冷清清,自己住的地方离保险公司很远,这个点儿,最后一趟公交车也收班了,杨邵犹豫许久,才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开上绕城高速,飞速倒退的景色在杨邵面前一闪而过,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钱啊,怎么什么都要钱!用钱的地方就像是霍开了一个窟窿,怎么都填不上!
    兜里的手机响了,杨邵摸出手机接起电话,电话里是杨陶焦急的声音,“爸爸,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天都黑了,杨陶一个人在家肯定害怕的,杨邵想像平时一样安慰杨陶,一说话嗓子有点哑,“爸爸在回来的路上了。”
    杨陶将客厅里灯都开着,抱着他的枕头缩在沙发上等,听开门时,他迅速站到了沙发上,踮着脚朝门口看。
    “爸爸!”
    杨邵没有抬头,嗯了一声,“别看了,拿上衣服,洗完澡该睡觉了。”
    杨陶还想撒撒娇的,见爸爸表情不太好,他也没敢说话,赶紧回房间拿上衣服,跟爸爸进了浴室。
    家里的气氛很低迷,杨陶几次想说话,他想问问他爸爸怎么了,都被压抑的气氛捏住嗓子。
    “睡觉,我关灯了。”
    爸爸出去时并没有将门完全关上,留了一条缝,客厅的光亮从门缝里撒了进来,杨陶屏住呼吸想要去听客厅的动静,他听了好久,只是偶尔听到脚步声,最后实在顶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杨陶睡得并不踏实,他没有做梦,只是睡得不够沉,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家里静悄悄的,杨陶能听到自己的剧烈跳动的心跳,门缝那一丝光亮还在。
    “爸爸……”窗外还是漆黑一片,杨陶不知道几点钟了,叫了杨邵一声没听到回应,他吸了吸鼻子跳下床往外走,“爸爸?”
    客厅灯亮着,爸爸不在,杨陶又找到了卧室,还是没看到爸爸的人。
    睡意蒙眬的杨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回过神来,忙用电话手表给杨邵打电话,可电话里传来了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杨陶瞌睡醒了大半,茫然的小脸逐渐露出畏惧之色,他咬着嘴唇,嗓子不断发出哼鸣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给杨邵又打了几次电话,依旧是关机过后,杨陶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7章
    “老板?到家了。”
    陈秋肃睁开眼睛,看了眼车窗外的夜色,跟杨陶分开后,他又去医院陪奶奶说了会儿话。
    无非又是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希望他能早点结婚,早点有个孩子,每一代人对婚姻有着不同的认知。
    可能在老一辈人心里,婚姻是人生的必要阶段,年龄到了就该随大流,结婚是一项任务,是必须要完成指标的任务。
    但陈秋肃始终觉得,没有感情基础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人多少会有点感性,因为感觉真的很重要。
    陈秋肃捏着鼻梁叹了口气,正想叫司机明早来接他,兜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来电显示竟然是杨陶。
    这个点儿,杨陶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陈秋肃没有多想,接起了电话,“喂?”
    “呜呜呜……”
    电话传来杨陶上气不接下气地恸哭,陈秋肃手上一顿,忙追问道:“杨陶怎么了?”
    “陈叔叔……呜呜……我爸爸……呜呜……”
    小朋友哭起来没完没了,泣不成声的,电话里没办法听清楚,陈秋肃安抚道:“杨陶,你听叔叔说,我们先不哭了。”
    陈秋肃能接电话,让杨陶镇定了不少,他吸了吸鼻子,“嗯……”
    “怎么了?”杨陶大半夜打电话来,陈秋肃没办法往好的方向去想,特别是对杨陶爸爸的印象不怎么样,他有点担心,杨陶是不是挨打了。
    “我爸爸不在家……”一说到爸爸,杨陶又带着哭腔,“我睡的时候他都在的……呜呜……我打他电话也打不通……呜呜……我出来找他了……”
    陈秋肃眉头紧锁,“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白天也就算了,现在晚上十点多,谁知道能遇上什么人。
    陈秋肃连忙道:“你先别乱跑,你在哪儿?周围有商店开着吗?你去商店里等我。”
    杨陶走得不远,刚到步行街,步行街路口的便利店还开着。
    “乖,你去便利店等着。”
    挂了电话,陈秋肃跟司机报了个地址,司机也没敢多问,开出车库后加速行驶,很快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阿姨听到动静来开门,门前空荡荡的,太太问道:“不是秋肃回来了吗?”
    阿姨也纳闷呢,刚刚是听到车子的声音来着。
    幸好晚上不堵车,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临下车前,陈秋肃跟司机交代了一句,“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穿过天桥,不远处的便利店橱窗外,蹲着个熟悉的身影,陈秋肃加快了脚步。
    “杨陶?”
    高大的人影将杨陶笼罩,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陈秋肃,“陈叔叔……”
    杨陶出来得急,身上就穿着睡衣,便利店就在风口,他脸颊被吹得通红。
    “你怎么没进去等我?”陈秋肃将大衣脱下,又将里面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给杨陶裹上。
    外套沾染着陈秋肃的体温和信息素,莫名的亲切感让杨陶更加委屈了,嘴角一瘪,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便利店晚班的店员跟自己不认识,他哪儿这么晚出来过,见人家趴在收银台上打瞌睡,他不好意思进去打扰。
    陈秋肃没有追问,裹紧了西装,将杨陶抱了起来,“我们去车上说。”
    司机见陈秋肃抱了个小孩回来,赶紧下车帮忙开门,又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秉着职业操守,没有多嘴问孩子的来历,只是从后视镜悄悄打量着陈秋肃。
    “别哭了,嗯?”
    “我们再给爸爸打个电话?要是打不通,我们再去他平时去的地方找找看?”
    陈秋肃大手轻轻拍打在小孩的后背,表情没什么变化,音调也只是平时低了一点,但出奇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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