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狭窄的客厅里寂静无声,俐栩将脸埋在膝盖里,身子大半陷进阴影里。
她辗转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她抬头望去,发现津梁现在正站在窗边,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计画,已经进行到哪个阶段了呢?」她出声问着,见他看了过来,夕阳前的眼神微微闪烁。
「内部决议已经通过了,就在你们离开不久。」
俐栩怔忡片刻,「是吗。那么不同意的人呢?」
他沉默了一下,但并不是为了想谎言或打马虎眼过去,而是在想要怎么跟她说明。
「原则上,我们是尊重每个人的想法。」
听见这句话,俐栩抿紧了唇。足够了──他的这句话里言外之意非常清楚。
顿时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孔,看来,那些人的处境现在不比她好多少。
「俐栩。」津梁走到她面前,「不论你是怎么想,计画已经是不会终止了。」
俐栩别过了脸,眼神黯然失色。
「既然如此,你们何必再多花心力在我身上?」
「答案,你是清楚的吧。」津梁笑了一下,神情变得柔和,他蹲了下来,凝视着她,「您是现今达拉也中,唯一一位具有正统头目血统的人。」
「另外我们也认为,这是避免达拉也族人分崩离析的最好方式。」
这时,房间的门开了,柚天探出了头,「津梁,医生说亮已经没事了。」
「好。」津梁站起身来,「俐栩你先走吧。」
「咦?」
随着柚天的讶异,俐栩也有些困惑地皱了眉。
「是你救了亮。」津梁向着柚天走去,走了几步停下来,没有回头继续说着:「今天,我们就当作是被好心路过的都市人相助,不过,没有下次了。」
闻言,俐栩不再动摇,她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柚天立刻想追上去,却被津梁阻止,「这样真的好吗?放跑她搞不好下次就抓不到了啊。」
津梁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仰起脸笑了笑。
「她是不会躲起来的。」
他心想,也许以他自己个人的角度来看,他还是多少希望能拉拢她的吧。
俐栩离开那里没多久,就在附近遇到了前来找她的穆。
两人碰上面后,她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告知津梁他们的所在位置后,两人便相对无语地一同加快离去。
「真是的!本来以为这次真的能顺利把俐栩小姐带回去了──没想到津梁你竟然会放跑她!天真是要崩了!」
很快也离开公寓的三个人走在路上,此刻的亮完全没有刚才病懨懨的模样,除了手上包着厚厚的绷带外,整个人活绷乱跳的。
「不过我们真的太大意了,以为都市很安全,没想到会突然被人攻击。」柚天仔细回想起来,当时真的千钧一发,还好有俐栩的示警,津梁及时把对方的手枪打偏,不然以对方的射击角度来看,根本直往要害攻击,也许现在亮已经被对方杀了。
「啊啊啊,别说了啊,太丢脸了。」亮单手摀住眼睛,劈哩啪啦又讲了一串话:「身为达拉也的人竟然连这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可别告诉其他人啊。而且别让我想起我明明被俐栩小姐救了一命,还拿刀想攻击她的事情啊,虽然是为了任务但我还是有点觉得于心不忍啊……」
「是喔?」柚天本来想说什么,但注意到津梁停下脚步,两人不约而同回头来看他。
「指令来了。」津梁脸色凝重,「要我们先回去。」
「咦?」
「接下来决定要用别的手段了。」
两人面面相覷,津梁也不说话了。
夜色凝重。
回程的路上,俐栩故作轻松地打破沉默。
「穆,有些话,一直没跟你说。」
「什么话?」
穆有回应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那天津梁对他的威吓,让他一直鬱鬱寡欢,俐栩本来以为他可能会好一段时间都不肯开口说话了。
「谢谢你陪我来这里。」俐栩微微笑着,「真的。」
见他不说话,她继续说:「如果是我自己一个人离开达拉也,铁定一时之间会不知道下一步路该怎么走。穆很了解城市,让我备感心安。」
「你也清楚,以我们的战力是不可能跟津梁相提并论的。我们还是在做我们能做的事,也还是化险为夷了。」
衝击的事很多,但这只是开端而已,接下来他们要面临的是更深的黑暗。她希望穆也能明白的是,如果他们就此一蹶不振,路不会变得更好走,而是会更加艰辛。
事实上,在达拉也,也还有支持着他们的人。
縹緲的云海间,能隐约见到深不见底的山谷。
被唤作清纆的青年正坐在高耸的千年古木树梢,眺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景色。
他依旧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裤,两手扶在两侧,姿态有些慵懒。乍看之下他在观景,事实上他其实在注意停留在附近监视他的人。
那两个人也没有在避讳什么,甚至还大方地跟他喊着话:「清纆,你再不去工作,就要限制你今天的晚餐了喔!」
「你今天的早餐不是也没得吃吗──」
对方在威吓,清纆却连甩都不甩,继续悠然地看向前方。说真的,他其实想直接翻一个大白眼,顺便丢一点果子给他们吃,但想到三花每次都会苦口婆心劝他别去招惹他们,他只好暂时先欠着。
不巧的是,他这个人记性还不错,也很擅长区分他人是敌是友,所以,这个「欠着」他一定会择日归还。
「唉。」他叹了好大一口气,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低语着:「要不是怕三花也被盯上,我早就也过去那边了。」
「真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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