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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格斗不错,反应很快。双臂有疤,我能认出来的只有刀伤。胸口有块挫伤疤,我见过的类似的钝性损伤,都是在穿着防弹衣中弹的士兵身上。不论以前,就说现在,他领着一帮社会青年玩车,危险系数不比急诊当医生低多少。我不能为了帮忙,把自己搭进去吧?”
    杨柳又沉默了。
    林羌也不逼她解释,反正以后不会再跟那人打交道了,对他什么身份背景不感兴趣。
    正要挂电话,杨柳开口:“西南战区的。”
    林羌猜到了,后面的不想知道,就挂了。
    林羌右手震颤严重,黄瓜切了一半就切不下去了,她用握手术刀的指压式握菜刀,更考验手指力量,但这部分力量她早失去了。
    她放下刀,转过身,靠在案边,盯着墙上挂满油污的白瓷砖缝隙。
    很多人不明白林羌为什么离开阜定医院。
    其实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手术刀都握不住的外科大夫还赖在外科干什么?
    杨柳一直来电,林羌一直没接,随即收到她几条消息——
    “他的命有机会延续,问题是他本身无生存意愿。林羌,请你帮忙不止因为你正好是医生,还因为你也在部队待过。你跟靳凡有过相同的经历,你或许可以理解他,从而说服他。”
    “我知道这种病人很讨厌,但情况特殊。”
    “他的命很值钱。”
    “靳家那边表态了,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接着杨柳发来一串数字。
    林羌看着那串数字发了一阵呆,不知道多久,回过去:“这基础上翻一倍,这活我接了。”
    第二章
    靳家很痛快,林羌的消息回过去没多久,钱已经走了微信转账。
    看着一直刷新的笔数,她对靳家的效率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信念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靳凡。
    有多值钱呢?
    沉思片刻,她拿起手机,重新翻开杨柳发给她的靳凡的大病历。
    病程记录停在了四年前,靳凡做完crt后转送至康复科进行了两个月的术后诊疗。
    就是说他不抗拒治疗,只是现在抗拒了,原因应该在这四年里。
    钟表指针踽踽独行,林羌胡乱敲着桌面,还是给杨柳打去电话。杨柳接得倒快,一股执锐披坚的架势:“你问吧。”
    “把能说的都告诉我。”
    杨柳没犹豫,把知道的能说的关于靳凡的情况,一一告知与她。
    涂鸦桌一米六乘两米三,八十五的高度,放在靳凡身后却有些弱小无助。多亏了黄昏的关照,把他一米九的身影硬是拉成了三米三,黑压压罩在黄灿灿的地面,何止桌子,周遭一切都显得仗马寒蝉。
    小脏辫进门看到碎酒瓶,好奇道:“咋?打起来了?”
    这已经是这段时间第不知道多少个来劝靳凡的人了,往常都是靳凡两句话让人无地自容,委屈悲愤而去。今天这个还挺奇怪的,离开时不卑不亢,独一份儿。
    底下一群人实在是好奇,就派小脏辫上来打探情况。
    靳凡抬起头,帽檐遮蔽他一双眼睛,但没掩盖住眼底一丝凶光。
    小脏辫顿时汗毛森竖,闭上嘴夹住尾巴推门出去了。
    底下人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苦着脸摇头,小声说:“别说了!不高兴了!”
    苦瓜脸仿佛是一个信号,接收到这个信号的人在一阵面面相觑后四散开来各奔左右了。
    新来的不明所以,站在楼梯边,等小脏辫下来后问:“哥,这车行不是你跟四哥的吗?我听豹子说,靳哥又没出钱又没出力……咱们至于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吗?”
    小脏辫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径自从他衬衫口袋拿了一片口香糖,嚼了两口,没有回答。
    这里的人都是癸县的富家子弟,成日横行霸道,组织非法活动,三不五时半夜在街头飙车,还开盘操纵胜负,涉及金额巨大。
    原本是可以一直潇洒下去的,直到一年前靳凡砸了他们的场子。
    这人手特别黑,闹完那一场之后,一手创立车行的四哥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剩下一些青瓜蛋子打不过他又豁不出去,只能忍着他把他们的据点占为己有,再不情不愿地叫一声老大……
    但都是前尘往事了。
    这一年,靳凡也带着他们玩儿,他比四哥骨头硬,还有碾压四哥的脑力,跟着他一点亏都吃不了,养得他们比以前更霸道、更疯。
    男人之间谁牛逼谁当老大,什么哥们义气不离不弃都是几把话,靳凡让他们更潇洒,别说是叫哥,叫爹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对靳凡是无不佩服的,唯有一点一直悬在他们心头,那就是靳凡的身份。
    靳凡从没隐藏过他的背景,他们也在那些游说他的人开的车上判断出来,他何止家底丰厚,权柄也高不可攀。
    原先害怕他是灯下黑高玩,在搞无间道,后来想到他们捆绑的价值都够不上让他兜这么大圈子付出的精力,就放下了担忧。
    不懂他为什么堕落,不过堕落得好,有靠山的靠山谁不眼馋?
    只要他一直罩着他们,他们愿意一直唯他马首是瞻。
    周一,林羌入职癸县县医院的心脏内科。
    本来她在阜定医院也是在院总训练结束后选择方向,而因为专业类别是外科,故而没悬念地选择外科的执业资格。
    但现在她做不了外科手术。
    她目前只是规培结业,因事还没考级别,说不上变更执业范围,如果她留在阜定,考到主治医,那就要在心内熬两年才能再考内科执业资格。
    县级医疗机构很宽容,即便是执业医师,变更执业范围或者增项也只需要到卫生行政部门备案。她这种初级的直接入职就好,考执业医师的时候执业范围直接注册内科。
    入职第一天就是跟着科室另一名医生熟悉工作内容,基本是处理科室的杂事,然后交班,查房,收病人,写医嘱。
    老几样,不过比阜定简化很多,也轻松很多。毕竟没有连续不断的急诊病人、密集的急诊手术。
    林羌当了一天少说多看的跟班,小忙后有一点腿疼,整理病历时倒可以缓解下双腿压力。
    “林医生可以下班了。”
    林羌扭头,是科室带了她一天的主治医曹荭,已婚,有两个孩子,笑起来皱纹很深,但很爱笑。
    “嗯。”
    曹荭说:“咱们医院不比你以前待的大医院,欢迎会这种活动只有每年的招工季会举行一个大型的。不过我跟科室里的几位医生商量了,周日那天晚上聚一聚,欢迎你加入我们。”
    “客气了。”
    曹荭拍拍林羌的肩膀:“你家住哪儿啊,顺路送你。”
    “不用,不远。”
    “那行吧,明天就不用来今天那么早了,按值班表上班就好了。”
    “好。”
    曹荭走了,林羌也要下班了。
    她戴着耳机往外走,丝毫没注意迎面而来的医生跟她打招呼,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
    打招呼的女医生也不尴尬,放下手来,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
    县医院心脏内科有两个病区,内一和内二,位置在综合楼五层,护士站在中间,电梯也在中间。
    刚刚目睹这一幕的两个护士相视挑眉,其中之一问道:“这就是那个女博士吗?”
    “嗯,好看吧?”
    “博士住院医?”
    “学历是学历,资质是资质,博士也得经过上岗培训,她不积极考评,就是住院医啊。你没学?”
    “我们是俩系统,我不知道也正常。不说这个,看没看见苗翎那白眼?”
    “苗老师眼大,翻白眼那不正常吗?毕竟是院主任的女儿,就得有睥睨全院的气势。”
    “哈哈,笑死。”
    林羌从医院出来还没两步,停住脚。
    简宋着一身西装站在马路对面,肩膀到腰身再到脚踝都是这条街上的女性偷瞄他的理由。
    林羌对简宋出现在此并不意外,确是他会做的。
    医院不远处的烤肉店,简宋像往常一样独揽点餐任务,在服务员拿走菜单做准备后,看向林羌。
    他像又失眠了,眼圈发灰,眨眼频率过缓。
    林羌没有一丝心虚之色,还能平静地寒暄:“你怎么有时间过来,科里这两天不忙?”
    “我以为你第一句话会问我好不好。”简宋疲惫地说。
    林羌说:“我看得见。”
    “我好吗?”
    林羌没答。
    简宋身子前倾,握住林羌的手。
    他握得紧,林羌震颤要犯了,用力想抽出手来。
    简宋似乎就是奔着她的手来的,毫不松懈,她越挣扎他攥得越紧。
    她放弃了,任由右手不停地抖。
    简宋感到她手抖的频率,双眉迅速朝中拢了下,心疼之色瞬间漫卷整张脸,他不怨她要分手,一点都不:“回北京我陪你治疗。”
    林羌微笑:“不用了,简教授。我不太喜欢北京,不想再回去了。”
    简教授。
    她像别人那样称呼他,疏离得也像是哪个别人。
    简宋不相信林羌无缘无故分手,到她们科室询问了她近期的情况。
    他也希望对她近况最了解的是自己,但他在加入神经科学研究所成为其中委员后,需要他前往各地授课的时候越来越多,于是这半年以来,要么不在北京,要么在北京下不了手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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