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绍庆目前收穫的情报,他大可摆烂到月底,坐等内应带他撤离,没必要为了探听更多资讯鋌而走险。
他没忘桑的叮嚀,「平安归来,别太勉强自己。」,卧底任务有收获即可,赔掉小命得不偿失。
离七月三十一日剩十五天,也就是剩四次的放风时间得以前往狱城星情蒐。
绍庆没想太积极,他计画比照第一次模式,乖乖当个哑巴,静静听,默默录音即可满载而归。
可惜计画总赶不上变化。
凌晨,就寝时段。
牢房一片昏暗,囚犯陷入熟睡,位于角落的蹲式马桶传来细微声响。
蠕动声,水声,心跳声。
那块不明物顺着水管攀爬,沾满秽物,浮出水面,翻出马桶。
地位最低,睡觉位置被分配到马桶旁的茂立听得尤其清晰,他听见水滴溅出马桶的声响,猜想又是老鼠从下水道爬上来,仰躺的茂立选择翻过身子,背对马桶,改用侧身入眠。
似人的心跳缓慢接近,本以为老鼠会爬向别处,未料牠竟爬上茂立的左臂,茂立本能甩动左手,要牠离开,却没感觉老鼠要脱手,这令茂立只好伸出右手拍牠。
这一拍不得了,触感明显不对。
被老鼠当枕头山爬也不是第一次,茂立明确知道老鼠的触感,牠们沾满污水的毛湿漉而粗糙,刺刺的,身形长,一掌挥下去容易打到鬍鬚或细长的鼠尾。
但眼下这东西触感湿滑,富有弹性,类似动物的内脏,拍下去感觉是「一团」东西,而不是「一隻」生物。
再者,老鼠通常搧一下就会逃走,此刻黏在茂立左臂上的未知物却紧黏不放??不!是紧咬不放!这块像内脏的生物居然长了牙?!
「啥鬼?!下??下去!走开!快走开啊!」茂立慌张起身,他伸出右手握住那团肉,应该是肉吧?他硬是想把牠从左臂上扯掉,谁知这用力一扯直接撕破囚服,更惨的是还被那块肉反咬,痛得茂立哇哇大叫:「——啊啊啊啊!!!」
突来的惨叫惊醒眾人,另外五名囚犯随即坐起,他们见茂立站着、疯狂甩手,碍于光线不明,实在难以看清附着于茂立右掌的物体。
「帮??帮我!我我我我、我被牠咬住了!啊啊啊啊!」茂立痛到语无伦次,他眼角飆泪:「在吃我!牠在吃我!我的手、手啊!要鑽进来了!救救我!」
「你小子不要命了?敢吵醒我们?」纳托满肚子气,其他囚犯正忙着揉眼,个个状况外。
唯独绍庆看得见,猫科的优势,牙兽症的夜视清楚勾勒未知物的轮廓——那块活生生的肉表面遍佈血管,佈满蓝红交织的纹路,不断膨胀,收缩,宛如长牙的心脏,牠咬穿茂立的右掌,似乎想鑽进伤口,入侵茂立的身体,茂立的皮肤被那东西鑽到凸起,看得绍庆一阵错愕。
那颗长牙心是什么鬼?!看起来会寄生他人,是谁的病症?!
没时间思索,绍庆即刻伸爪,他一爪刨飞那颗心,送牠血淋淋的四槓深痕,更让牠喷飞撞到墙上,「啪嘰!」一滩湿黏炸向墙面。
见受伤的未知物无力下滑,纳托立马下令,他认为那块肉是升官的捷径:「抓住牠!别让牠跑了!」
几名小弟先后飞扑,遗憾未知物的速度更快,牠自地弹起,以迅雷般的高速于牢房六面来回弹跳,不用几秒就让牠弹回马桶,噗通落水,沿水管逃逸。
与此同时,牢房外传来巡逻狱警的步伐,狱方人马快步逼近,由纠察员打头阵,一脚踹开牢门:「干什么!通通跪下!双手背到脑后!动作快!」
光线重返,狱警拔枪,红牌纠察员向前,六名囚犯奉令跪地,他们将两手放到脑后,其中茂立的手还在流血。
「一群废物在躁动什么?」那名纠察员正是先前查房的边境会成员,他抓起茂立出血的右掌:「这是怎么回事?半夜不睡觉,搞私刑是吧?精神这么好,是在告诉我们不需要休息时间?」
「是那傢伙先鬼吼鬼叫??」
不愿受牵连,一名囚犯刚开口抱怨,就被纠察员狠狠踹脸,口腔渗血。
对付仇家异天门毫不客气,纠察员踹完不忘朝囚犯脸上烙鞋印,用脚在囚犯脸上搓揉,像在踩熄地上的菸蒂:「谁准你发言了?」
其他人不敢妄动,纠察员转回来质问茂立:「説吧孤犬,究竟怎么回事?」
「我??我被奇怪的东西咬了。」茂立不敢抬头。
「你确定?确定不是这些傢伙霸凌你?」纠察员冷笑,好不容易抓到仇家小辫子,他故作官腔:「纠察员有义务维护囚犯的权益,必要时得武力介入,非执法者严禁私刑,这是规矩。」
茂立哽咽,他倍感压力,哪怕垂头看地板,他仍感受到其他人不善的瞪视。
纠察员凑向茂立耳边,他细声呢喃,宛若恶魔低语:「这是你报仇的好机会,违反监狱规章得关禁闭,那些混蛋平常应该很『照顾』你吧?」
茂立越缩越低,他脑袋凹进肩膀,陷入两难,他想报仇是没错,但这回单纯是被奇怪的东西给咬了,和纳托他们无关。
何况关禁闭也不是关到死,现在乱黑人,等纳托那帮人从禁闭室出来,还不是换他倒楣?
撒谎是短视近利,万万不可。
茂立恢復镇定,他知道纠察员只是在利用他,借刀杀人:「我、我真的是被奇怪的东西咬了,那东西先是从马桶爬出来咬人,最后又鑽回马桶逃走,我发誓??」
「所以是什么东西?」纠察员双手抱胸,边境会近期也在协助狱方「捉老鼠」:「该不会是『移动的肉块』吧?」
「这??刚才太暗了,我不是很清楚??」茂立支支吾吾,没法一口咬定答案。
听到可能的关键字,一旁的狱警不禁打岔,他看向绍庆:「你说呢雪豹?没记错黑暗不影响牙兽症的视力,你应该有看见是什么东西吧?」
纠察员转向绍庆质问:「说,是什么东西咬了他?」
这题不能乱答,答错他们六人都会有麻烦。
要是据实以告,说是见到「移动的肉块」,他们六人铁定全被抓去拷问。
眼前这名纠察员隶属边境会,听仇家亲口承认见到卧底相关人,他还不扣帽子给他们这些异天门基层?纠察员大可抹黑他们,说他们可能跟费洛斯特勤有瓜葛,让他们跳海都洗不清,被迫染上卧底嫌疑,最后全被处死。
不过五秒,绍庆跪着回答:「老鼠,有隻老鼠从马桶鑽上来,咬了他的手。」
「你确定是老鼠?」纠察员蹲到绍庆脸前,他面目狰狞:「知道对纠察员说谎会有什么下场?」
「会死。」绍庆相当冷静。
「那你还敢说谎?」纠察员瞇起两眼:「我的病症能判断他人是否说谎,这样你还想狡辩?」
「我没狡辩。」绍庆可没上当。
这白痴真要能判断他人是否说谎,当初查房时,他就该知道纳托把香菸藏在马桶附近,而非吃饵上鉤。
其次,他真要能判断目标是否说谎,自己道出「老鼠」这答案的剎那,早被他一拳揍翻,他根本没必要继续问。
会一直问就是想精神施压,就是在确认目标是否说谎,跟病症无关。绍庆于心分析。
随后,绍庆的腹部遭到重踹,想当然是纠察员施暴:「嘖,灵光的傢伙真让人看不顺眼。」
「保险起见还是得跟上头报告。」狱警仍觉得可疑。
「那当然。」纠察员不会放过得以栽赃世仇的机会:「要是『移动的肉块』跑到这,意味这间牢房已被老鼠盯上,又或老鼠就潜伏于此。」
这话让六名囚犯脸色铁青,这何止是恐吓?根本是变向宣判死刑??
现在,他们只能听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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