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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筋乃叁界数一数二柔韧之物,有极好的延展性和韧性,刀剑利器可断,却无法用蛮力扯断拉断。
    龙环石上数万人众遵循纸条规则对云丝施展法力。随着太阳不断自西向东自发移动,万人施法牵动云丝便形成与太阳行进方向相反的拖拽力。渐渐的,高天之上的太阳变为不规则的扁圆形,仿佛天狗食日被吃去一块。整个天地瞬间昏暗下来。
    “怎么回事?”
    “镇荒海从未有过此等异象啊!”
    “这太阳少了一块!不对你们看,那边有紫雷,紫雷!”
    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东方的天边正缓缓聚集巨大的雷云,吞天倒海般滚滚向银龙城弥漫。
    “快逃,逃!”
    “天呐,跑了死不跑更是死!真是天要绝人啊!”
    “娘,我怕!”
    在紫雷的震慑下,数万人登时变为一盘散沙慌不择路。逃的逃,争得争,从龙环石上失足掉下去的比比皆是。高空百丈,这些人怕都凶多吉少。
    构穗被问槐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眼前炼狱之景,她怎能不急?
    “别忘了你今日来的目的!”
    问槐一句提醒令她清醒了些,她焦急地问道:“问槐,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只要问槐的计划成功,届时法门洞开,这些人便有生机!
    问槐冷脸未答。他心中不可说不慌,本以为天演一被外界牵制分去精力,加上此地常年聚集人群,他应发现不了此地的异状。可事到临头,看那极速凝聚的雷云,他绝对意识到银龙城发生的事不容小觑,正以雷霆手段镇压。
    问槐看向北侧。大地在震动,黑压压的兽群看似缓慢实则极速地朝银龙城奔袭。
    极短时间内号令如此体量的兽群,天演一,你不会早就在这儿等着我吧!
    问槐强迫自己放弃如此被动悲观的猜测,现在他只能坚信一切还未暴露,坚定地依照原计划行动。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唯一一次机会!
    仰头确认别日月倾覆的程度,问槐理智分析着事况。
    “你相信我吗,构穗。”他毫无由头地问她,她亦毫无犹豫道:“当然。”
    她从来都是信他的。
    问槐快意大笑,朗声道:“既如此,我便无所畏惧!”
    语毕,人群中暴起众多黑衣蒙面人,对那些妄想扔掉云丝,企图逃下龙环石的修士大开杀戒。
    “是字条杀手!都快抓住云丝!”
    “天呀,难道我命该绝此吗?”
    “阎王让叁更死,没有人可以活到五更,没有人!”
    人群再度混乱,却有一大批原先准备逃跑的修士硬生生定在原地,面如死灰地拽住云丝。
    东有紫雷,北有兽潮,内有夺命杀手,叁面夹击之下,人们的心愿只剩卑微的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构穗清楚看见问槐在一颗紫黑圆珠上施加魔功,随后人群中便有了那些黑衣人。真相即在眼前,她再笨也意识到了问槐就是传闻中诡异字条的幕后主使!
    心中各种情绪翻江倒海,然而她不能追问,更不能愤怒!要信他,起码在此时此刻全力去信他!
    “构穗,你听好了,我们的时间不够了,别日月此时倾覆的程度还有人群拉拽的力量,已不足以在灾厄来临前将那位请下莲花台……我们只能主动登上去,去找他!看见太阳上的阴影了吗?我乃变异暗灵根,未被压制修为前,目力所及的阴影皆可穿行,只要我修为恢复至渡劫期,便可带你借助阴影凭空出现在莲台之上。”
    “你是说,太阳就是莲台?!”
    “是。他就坐在太阳的背面,坐了几万年。”
    构穗努力去理解问槐的话。她记得进镇荒海前曾看见法神坐在天池中央一块浮岩上,若太阳就是莲台,而莲台是比喻镇荒海的法门,法神坐在莲台之上,那么,法神坐了几万年的那块浮岩就是镇荒海的法门,也是镇荒海的太阳。只要她登上太阳接近法神,用欲水消去他的神力,此处的紫雷兽潮自会消退!
    可问题是……
    “问题是你现在修为只有元婴!”
    问槐点了点头,“此时此刻,确实是。我此生遍览邪书魔典,知一种短时间内突破境界的合修之法。此法适用一妖一魔,需妖以妖身为根基供魔吸取妖身蕴含的自然灵力,助其在极短时间暂时突破境界。至于代价,我只能说对于妖魔都是巨大的,是一种万不得已不可使用的救急之法。”
    “好!就用这个!”
    答应的如此痛快,尽管早知她性子,问槐还是一愣,“你可想好,你妖身受损对以后的生活修行可能都有影响!”
    “人都要死了,还管什么以后的影响?尽管教我!”
    两人商定,问槐口述法诀。复述两遍烂记于心,构穗祭出妖身悬于两人之间,四掌相抵,妖身上的自然灵力尽数落入问槐丹海滋润其中的婴孩般的元神。
    待构穗睁开双眼,问槐已携她穿梭于别日月的阴翳之中,周遭一片黑暗,唯头顶白光朦胧点缀着七彩炫光,好似身处阴阳交界,见证生死昏晓。
    “醒了?”
    “我晕了多久?”
    “两息。你第一次在暗界潜行,昏迷是正常的。”
    构穗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睛。
    “面具?”
    她看见问槐脸上带着那副铜面具。
    问槐垂眸看她,沉声道:“我不像你,做什么事都愿意坦坦荡荡。”
    构穗小腹一阵儿抽疼,丹田里的妖身干巴巴的,几百年没喝过水似的。
    她不甚在意,只说:“你是个混蛋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本来想以后待在你身边,潜移默化让你变得好起来。”
    “待在我身边?可你不是……”
    “不是什么?不答应做你的人?”构穗一改平日的纯良,扯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难道待在你身边就要做你的人?我是要做你先生,好好教你怎么做个人!哈哈哈哈哈!”
    问槐额上要冒青筋。
    蠢女人,嘴里果然只会说让人不高兴的话!
    构穗笑够了,看着阴影的尽头,她知道那个时刻终归还是来了。
    想着临别前总该说些什么,才能像寻常人一样,折柳送亭,了表哀情。她不是大诗人,吟不出精妙的诗句,只能说说心里话,想什么说什么。
    “问槐,其实我不后悔遇见你。”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登上雪山,更不会遇见郦御、段先生他们。因为他们,当然还有你,我才拥有了正常的感情,真正认识了这个世界。谢谢你,问槐,我想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就只……想说这句话吗?”少年小心翼翼地询问。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认真看人时总充满深情。
    构穗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不是了,还有上面那些。不过,不要太伤感,我可不想你为我难过。
    暗界中,女人仰起头,游向了光明。
    脱离阴影,强烈的光芒立刻笼罩构穗。接踵而来,是重如千斤的神威,将她压倒在地,无法挪动分毫!
    妖身中残留的属于问槐的魔气已感应不到问槐,她知道,这次是她一个人的战斗。
    纵身负千斤,构穗也不愿屈服。她勉力抬头,确认法神所处的位置。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盘,呈倾斜之势。因祸得福,处于低位的她在神威的压制下并没有从圆盘上掉下去。
    法相周围笼罩着无数的金色炫光,昭示着这位神明的至高无上。
    通过这层层光晕,她大致判断了法神的方位。
    构穗闭上双眼,手指抠着地面试图往上爬。
    因直视法神,她眼前出现了重迭的画影。不能多看,否则眼睛会瞎掉。
    “妖物,莫再靠近!”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出现。构穗愕然睁眸,眼前竟跳着一团黑乎乎的玩意儿!
    这世上长成这个形状还能开有灵智的只能是妖怪!可是,它身上全无妖气,反而充满了冰冷磅礴的自然灵气。
    “速速退下,前为法神阵地。若再前一步,便是违逆真神,后果自负!”
    构穗到此地步万不可能放弃,她脑子飞转,看着面前的黑球问道:“你不也是妖物?为何你能去我不能去?”
    “我乃法神身畔一粒尘泥,因其神力福照得以化形,而你只是吸收自然灵气长成的妖物,神威之下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所以你不准我接近是担心我受伤?”
    “担心…那是何物?法神掌天道律裁,不能无故处刑众生,可你若再往前,可就说不准了。”
    “若我偏要往前呢?”
    小黑球跳得老高,“你疯啦!好不容易成了妖却想送死?”
    “你说……你是法神身边一粒尘泥,对吧?”
    “是啊。”
    法神身边有泥土,也就是说,她的自然灵术是可用的。
    要想办法利用起来。
    “喂,你别再靠近啦!听见了没有!”
    构穗感激一笑:“谢谢你的关心,可是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小黑球明明没有脸,构穗却好像能感受到它的无奈。
    “想死的妖真是拦不住。”
    说完,小黑球跳进了炫光之中,不再露面。
    构穗低下头,手指抠着地面的岩块艰难爬行。
    五脏六腑在重压下被挤在一起疼得厉害,前面便是炫光的最外层,不知进去会发生什么。
    构穗咽下喉头鲜血,摘下腰间别着的布袋。拿出装着欲水的瓶子,她打开瓶塞往嘴里喝了一口,与此同时,一粒春药也被她吃进肚子。
    这种春药有个好处,那就是欲火焚身的同时能保证思维清醒。法神喝下欲水时,她的下体也必须流水,才能发动欲动术。
    指尖试探穿过第一道炫光,电流瞬间流通全身令构穗全身酸疼麻痹。
    这光竟然不是光,而是雷电!
    体会了全身过电的感觉,再爬行一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构穗拿出布袋里的银龙鳞。据说这种鳞片可以抵御紫雷,既然都是雷,这炫光应该也能应对吧。
    构穗手中攥住银龙鳞,用所剩无几的灵力注入其中,形成一层薄薄的御雷护甲。
    不敢犹豫,她用尽力气快速爬动,尽可能快地通过炫光。
    有银龙鳞在,这层雷电没有把她劈成飞灰,可是那全身皮肉痉挛般的痛不会少一分一毫。
    “你真进来了!”
    小黑球又出现了,在她面前跳动。
    构穗虚弱地笑了笑,她现在无法说话了。
    小黑球在她面前滚了滚,“再往前就是法神的神域,一旦踏入,他就会杀了你。你能通过雷域可能是运气好或者有本事,可是进入神的领域,天大的本事都没用。你一定会死。”
    构穗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她摸了摸小黑球,无声感激。
    神域的金光没有外界看那么耀眼。一些彩色光带流动在空气中,如同游鱼徜徉在淡金色的海洋。而淡金色的光障如同一张幕布,上面浅浅印出一个盘坐的人形。
    构穗知道,这就是法神。
    没时间浪费了,构穗在小黑球的注视下一把抓起小黑球丢进神域里,心道:对不住了小黑球,你就当我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恶人吧。
    小黑球天生蕴含法神的神力,神域自然没有排斥它。而它落到地面后,懵逼地在地上弹了几遭才堪堪停下。
    好奇怪的妖怪!
    它心里正想,突然头顶一阵发痒,好几根树藤咻地几声从头上长出来,叁四根飞到神域外,另外几根则扎入了地中。
    尘泥化形的妖精,能长点藤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构穗狂喜,看着手中被灵力唤回的树藤。她刚刚也只是在赌,赌小黑球头上的草籽不会被神域排斥,赌她一扔就可以把小黑球扔到法神身边的泥巴地上!现在,她赌赢了。虽然全是运气,要冒很大的风险,但是只要成功,这一切都值得都能定性为实力!
    她就是个赌怪。
    小黑球现在头发有点紧,气急败坏地嚷嚷道:“神尊,外面有妖怪,她要干坏事!”
    构穗眼神一凛,事已至此,她就要坏到底!跟在问槐身边这么多日子,可不是白跟的!
    人不狠,事不准!
    构穗发动灵力,一下子收缩全部树藤,以可媲美闪电的速度被树藤拽飞进神域之内。
    既然力量无法与法神抗衡,她只能从速度寻求突破,以迅雷之势接近法神——这是成功唯一的办法!
    为保证落点,构穗睁大双眼尽可能捕捉高速下变得模糊的人形。
    白金色,还是白金色!
    脑海里诞生对法神最初的印象,构穗阖上双眸,撞上法神盘坐的躯体。
    在旁边看了全程的小黑球整个球都傻掉了。
    它不明白妖怪是怎么敢不要命地离法神这么近的,更不明白法神怎么半点反应都无。虽然法神平日也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阖眸坐着,可任何风吹草动皆逃不过他的神目。
    有妖怪在神域之中想撞死法神,法神还不还手……
    唔~小黑球一万个不明白为什么。
    神的躯体强度非其他族类可比,构穗只感觉身上的骨头都撞碎了,疼得她近乎晕厥。
    她不敢睁眼,若在这个距离直面法神,她的眼睛一定会瞎掉。
    构穗急促喘息着。在心底的无边恐惧压垮她的前一刻,她颤抖着捧起神的脸颊亲吻他的嘴唇。
    小黑球震惊得硬生生长出个大裂口来,夸张地大开着。
    欲水被抵进法神口中,而被界门战役褫夺了大部分注意的法神并没有意识到此时有一只妖在对他做着亵渎之事。
    在他看来,嘴唇上的轻触和雨滴打在身上一样,皆是万物在运转。
    小黑球隐隐觉得不对,法神和妖怪嘴巴对嘴巴怎么也不会是一件好事。它待在法神身边万年,法神话都没说过,根本用不着嘴。想到此,它结巴道:“大胆、妖怪,你竟敢动用神的嘴巴!”
    构穗可没心思听小黑球的地狱笑话,她立刻发动欲动术,毫无犹豫要阻止紫雷和兽潮的行进。而她动用灵力的举动立即迎来苦果,法神被警醒,转瞬间摧毁她的经脉。灵力无法运转,她修行的根骨相当于废了。
    构穗蜷缩在地怆然一笑。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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