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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上笑容渐渐散去,宵凄玉平淡地望着吕湘音。
    "如何?只要宵姑娘愿意助本教一臂之力,吾便允许姑娘有一时晨能见惜福红。"这是吕湘音开出的条件,也是她口中所说,宵凄玉找寻三年的道理。只是宵凄玉答应吗?为了惜福红留下来?可会有神医那般执着?吕湘音瞇起眼眸,等待回復。
    "你是谁?"未直接回应,宵凄玉沉默半晌问道。
    "呵呵,吾当真失礼了,这模样,宵姑娘定是认不出吧?"吕湘音甩袖转了一圈,模样十分可爱动人,"吾是魔教教主吕湘音,也是虎龙窟秘宝内的……数百年邪灵,这样宵姑娘可听清楚了?"
    宵凄玉浑身一颤,难怪她探不出吕湘音身上的鬼气,原来是邪魔。
    "你把惜姑娘怎么了?"既然是虎龙窟内的邪灵,当初献祭……
    "吾给了福红想要的,安稳没纷扰的日子,三年里她过相当快活,宵姑娘大可放心,"吕湘音双手负背,打量的眼眸停留在宵凄玉脸上,儘管她看似毫无动静,却还是让吕湘音瞧出一丝慌张,"如何?加入本教?"
    "碧玄宫不淌江湖混水。"宵凄玉抿了抿唇回道。
    "既然宵姑娘如此坚定,那吾只好请姑娘离……"
    "若不伤及性命,在下可以用宵凄玉之名,留在此地。"
    无论身分如何,宵凄玉想见惜福红的心情始终压抑不了。吕湘音闻言,点头笑了几声,果然连宵凄玉,也放不下惜福红吗?又是为了懺悔,甘愿留下?正好,不需用武力,宵凄玉倒是省了她不少麻烦。
    "既然如此,吾便带宵姑娘下谷瞧瞧。"吕湘音说完,玉手上前示意牵引。
    宵凄玉未领好意,反而退了半步。
    她虽盲,但还不用受人引导。吕湘音见状,有趣地挑起柳眉,长袖轻矲转身离去,两人走在深长幽廊,沿路寂静无声,只有细碎踏地声响回荡。一向平静的心起了涟漪,越往里走,涟漪越掀波澜,她虚度这些岁月,是否就等这一刻?并非寻找,她只是印证惜福红在她心中,是否处于那个位置……
    那个曾经是菱雪,叫她无法忘怀的位置。
    忽然一阵撞击声,宵凄玉无法瞧见什么人冲出卧房,只听闻几声拉扯。吕湘音垂眸,只见薛百花狼狈地半跪地上,房门大敞,里头能碎能坏的,无一倖免,她青丝散乱,脸色惨白,双手死命地拉着吕湘音裙襬,很是乞求的望着她。
    "不可,还有一日。"吕湘音淡道,微笑地拨开薛百花的手。
    还有一日?光是这日等待,已让薛百花度日如年,她想见阿福……
    想听阿福笑着唤她一声花儿……
    "吾正要带人下穀,别碍着。"吕湘音往前踏一步,薛百花立刻缠上前。
    她听闻吕湘音欲带人下穀,吓得花容失色,慌张往后张望,不料竟然是宵凄玉!让阿福见宵凄玉?不行!绝对不行!倘若是他人也就算了,这位碧玄宫大弟子,曾也拥有过阿福,要是让她们见面……要是阿福喜欢上她……
    薛百花不断摇头,吕湘音见状,只淡笑。
    "两位元互相认识,吾也不用多做介绍,日后宵姑娘会留下助吾教,能先打声招呼自然是好,"吕湘音向宵凄玉招了招手,道:"吾允许宵姑娘每日下谷一个时辰,还望神医不要介意。"
    这让她如何不介意?
    薛百花扯着吕湘音裙襬,拼命摇头。
    吕湘音蹙起眉头,不太高兴:"神医莫要兴起独佔念头。"
    她只容许薛百花下穀,而非将福红交于她一人,这么霸佔表现,实在让她苦恼。吕湘音冷淡的瞥了薛百花一眼,随之将她推开,怎料薛百花不肯放弃,立马扑跪上前,却被吕湘音一巴掌给打飞了出去,顿时碰声巨响,薛百花撞上木门,倔强的仰起脸,嘴角留下一丝鲜血。
    "来人!"吕湘音喊道,两名小廝上前应声,"把神医给吾关好,莫要胡来。"
    语罢,吕湘音头也不回快步离开。她领着始终沉默的销凄玉走至密道入口,同样漆黑巨门,同样机关重重,只是日换星移,那天站在门前的是薛百花,如今换成了宵凄玉。待门开啟,吕湘音有趣地瞥了宵凄玉几眼,只见她玉面染上一层忧虑,这股忧虑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有趣,非常有趣。
    "从这直走,出密道后便是雾封穀了,到时薛姑娘便没机会反悔……"
    "有劳教主领路。"打断吕湘音无谓挑衅,宵凄玉拱手说道。
    不会反悔?很好。
    吕湘音稍一点头,继续带路。宵凄玉没有心思多想,她身影笔直,跟着吕湘音走出洞外,两人刚下石梯,便嗅到一股清草芬芳,微风吹徐,不用瞧也知道,这定是人间仙境之地。朝矮屋走去,吕湘音远远就瞧见惜福红在后院耕作,她放慢步伐,与宵凄玉平行步去。
    "福红。"吕湘音扬声唤道,立刻迎来一道灿笑。
    "湘音!"惜福红搁下锄头,日阳下,这抹不经意的笑容特别柔美。
    "上回吾提到的丫环领来了。"吕湘音笑着让开一小步,美眸瞄了几眼宵凄玉。
    "好,待我换件衣裳,这袖摆都沾了土呢,你们先坐那吧?"指了指屋边木箱,惜福红匆忙离开。宵凄玉失了该有的冷静,从她听闻惜福红一声叫唤,心全乱了,霎那回忆犹如潮水,往日景象全都浮现,却又瞧不清楚,蒙矓间一闪而过,还来不及缅怀,已消失无踪……
    半晌,惜福红换了一声素衣出来,她缓步走向吕湘音,刚想开口,吕湘音却上前笑道:"这位是宵凄玉,日后也能替你打点穀中事物,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告诉她便是,吾先回去了。"
    吕湘音不等惜福红发话,脚步一转便离开。惜福红愣了愣,有些尷尬地望向宵凄玉,或许两人曾经纠葛过一段情,如今她却忘了宵凄玉,对她而言,不过是萍水箱逢的陌生人。惜福红搔了搔头,见她双眼蒙布,好似目不能视,不由得同情这位女子。
    "宵…"惜福红歪头想了想,犹豫道:"宵姑娘?"
    ……宵姑娘…吗?
    宵凄玉自嘲地淡笑,心头一阵温热,却又苦涩。三年岁月,忘不了的,竟是这声宵姑娘,果然,她已经忘不了惜福红,蒙起双眼,忘不了的是她一声轻唤,犹记当年,她因探查百里墓而伤了双眼,那时是惜福红救了她,沿路暖语关怀,早在那时,她便忘不了。
    --”你这般善心助人可是毫无目的?”
    她曾经很疑惑,惜福红善心是真是假,现在她才明白,早在那时,她便将她牢牢记在心里,无论基于何种理由,惜福红确实让她忘不了。所谓失去才知珍贵?可笑,却又这般残酷,为了解脱菱雪苦痛牺牲了惜福红,却为了惜福红三年浑噩……
    可笑……可笑……
    宵凄玉想笑,嘴角却苦涩地抿住。
    抑或该说…可悲?
    她宵凄玉,可悲的女人,无论是对菱雪,还是惜姑娘。
    "宵姑娘你没事吧?脸色很差呢。"惜福红瞧她面色怪异,忙关心道。
    闻言,宵凄玉浑身颤抖,她不断深呼吸,压抑骚动情绪。惜福红没变,她善心不曾变过,消逝的却是两人之间曾有过的往事,她明白吕湘因所谓的安稳日子,当初残酷献祭,免夺去惜福红性命,让她在这无忧无虑生活,还能这般关心曾害死她之人,惜福红定忘了过去,忘了苦痛……
    也好……
    这样也罢。
    还奢望惜福红记得什么?她们之间,除了背叛与伤害外,还有什么?
    竟什么也没有……
    "无妨。"声音出奇沙哑,彷佛忍着什么苦痛。
    惜福红闻言,只点了点头,"其实宵姑娘不用服侍我的,在穀内也不必费心。"
    "在下能给惜姑娘解闷。"宵凄玉深呼吸几下,维持平淡道。
    "不闷的,在谷里很充实,每日都种花种菜,还可以补鱼,再说……"惜福红想了想,忽然娇笑道:"还有个爱哭鬼花儿会来呢,有她在这,都没时间发呆呢,总哭哭啼啼,还得费神逗她呢。"说归说,却不难察觉语气中隐含的一丝宠溺。
    心头一紧,宵凄玉险些喘不过气。
    原来…惜姑娘已对神医这般喜爱……
    "能否请惜姑娘唤在下一声?"宵凄玉忍不住双唇颤抖,语气满是乞求。
    惜福红虽觉得怪异,还是轻声唤道:"宵姑娘…"
    "请再唤一声。"步伐踉蹌,宵凄玉摇晃上前。
    "宵姑娘。"
    "再一声……"
    "宵…"还未道完,宵凄玉忽然跪在惜福红面前,她双手撑地,模样变得相当卑微。碧玄宫大弟子,哪时向人低头过?心淡走过二十几年头,无论心喜、心悲都不表于面色,如今为了一个雾穀小娃跪地懺悔,儘管无助于事,她却无法在惜福红面前挺直背脊,她不配出现在惜福红面前,不配让她再唤一声,不配再看上一眼,却……
    "请再…再唤一声……"语气哽咽,哭不出声。
    惜福红瞧宵凄玉突然下跪,慌张蹲下想扶起她,手才伸出,就听宵凄玉一声请求。
    "宵姑娘?"惜福红有些犹豫,再唤:"宵姑娘…宵姑娘…"
    --"不惜以性命换取白虎环头……到底虎龙窟里有什么是你要的?"
    最后听闻惜姑娘的话语,她竟然没有发现满是苦涩。那时惜姑娘心意为何?她又错过了什么?并非后悔一词所能形容,如今,只剩苦痛,唯有苦痛才能让她心明,原来等了这么久,那参不透的道理,便是世人所说的思念……
    三年光阴,忘不了的,还是她一声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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