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洲这话,简直是伸手一巴掌直接打在他的脸上。
卢峰一时间无言以对,因为说什么话,都是空话。
易洲瞥着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上学时候曾经很优秀,你的脑袋瓜也的确很灵光,有聪明劲儿。你是站在正义的一方去阻止了罪恶的一方才入了狱,甚至你阻止了让其他人受到更大伤害。这些事,我都知道,但我一点也不同情你。为什么你做了好人,偏偏是你去坐牢,什么前程都没有了?甚至你的父亲还因为这件事心力交瘁地累死。你的家人因为你的事流了多少眼泪,伤过多少心,多少个夜晚睡不着觉,这些,想必你自己也知道的吧。”
卢峰眉头紧皱,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你经历了那些事,我根本不相信你不怨恨这个世界,我也不相信你和易潜在一起,是纯粹地因为什么爱情,或者说你想安慰保护易潜这种狗屁话,易潜安慰保护你还差不多。你喜欢易潜什么,他长得好,知道疼人,他有钱有家世有关系有权势,他能给你带来一切你没有的好处。”
易洲的话敲在卢峰的心上,就像是刀子,一刀刀地捅过去。
“你自己想想,你到底有多么虚伪,之前还在我跟前说什么,我们家里没有好好待易潜?易潜作为易家人,他生来就享受着一切你没有的,难道他不该对易家负担他应该负有的责任?他想做什么,他就能去做什么?说实在的,你没有任何权利指责易家。”
“所以,除非站在同样的位置上,不然,没有和你们对话的权利是不是?人权、感情、心情这些,都是强权才有发言权,对吗?”卢峰在长久的沉默后,低低地呢喃,却不是说给易洲听。
第六十六章 您爱过我吗
易家这个大宅子,是两千年前后建成,之后又根据易妈妈的喜好改过一些装修装饰,通体来说是中西合璧,布置温馨。
不过易潜对这里没有太多熟悉的感情。
这座宅子建成时,他当时正在B城上高中,高中完后又出国上学了,只每年放假在这里住一住。而他完成学业回国,也没在这里多住,他回来没多久,正在想要做什么好,他爸就要求他到自家集团下层去历练,以后能够做他哥的左膀右臂,为自己家族的事业尽一份力。
易潜当即就不愿意,他对自家产业一点兴趣也没有,且他受不住那份束缚,和老爷子吵了一架,老爷子之后对他就没有任何好脸色。
他自己赶紧拿了多年来存下的积蓄去捣鼓他的车行去了。
做车行也不是他的兴趣,不过他需要脱离家里,所以要有份自己的事业,而做车行,他是比较熟悉的,又有路子,可以做好,就这么去办了。
毕竟出生于商人之家,从小耳濡目染,他对开辟自己的小小的事业便也非常顺手熟稔,又知道各种关窍,不至于被人蒙骗,虽然吃过很多苦,但生意却也没有亏过本。
自此,他就从家里脱离了,也自己买了房子住,从家里搬了出去。搬出去后,只在某些特殊时间才回来。
如此细算下来,他在这栋宅子里居住过的时间实在不长。
而他又是一个心思细感情长的人,短暂的时间,让他实在难以对这里产生归属的感情。
说起来,他成长过程也是,他一直是在哪里上学,就住在那个附近的房子里,有妈在,有保姆在,而家是哪里,他感觉模糊。
他小时候问过他妈,他们家算是哪里?B城的房子,还是Z城的房子。
他妈说,他爸爸想在哪里安家,他们的家就在哪里。
但他爸不喜欢他,他害怕他,那是他妈的家,却总不像是他的。
易潜坐在客厅里发呆,易妈妈些许忧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明白自己不能劝儿子服从他爸的意愿,但她又不能说动他爸,或者是她无法违拗他爸的意愿,所以她一边觉得自己辜负了丈夫没有把孩子教导好,一边又觉得自己不能帮助儿子取得自主权对不起儿子,她是个温柔而善解人意的人,但越是这样,越是两边为难。
易妈妈端了茶给儿子,问他:“小潜,你在想什么呢?”
易潜端着茶水并不喝,说:“不知道大哥在和卢峰说什么,这么久了也没说完。”
易妈妈说:“不会为难他,你放心吧。”
易潜笑了笑,正在这时,大厅门被司机推开了,老爷子走了进来。
他面无表情,满身气势,就像挟裹了屋外的冬日寒气,卷进大厅。
“呀,你回来了。”易妈妈随即起身,向他迎了过去。
易潜也起了身,向老爷子走了两步,叫他:“爸。”
老爷子看向易潜,易潜知道他爸不喜欢他做些花里胡哨的打扮,所以他穿了黑色毛衣和西裤回来,看起来很庄重。
但老爷子对着他不顺心,不是他怎么穿着可以改变的。
本来还只是面无表情的他这下皱了眉,说:“你倒是知道回来。”
易潜和他对上,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一般堵上了,他说:“您要见我,我就回来了。”
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说:“和我来书房。”
家里有保姆,在客厅里说话,那是家丑外扬,自然要去书房里。
不过他这种吩咐下属的语气又让易潜心堵了,但他忍住了想回嘴的冲动,跟了上去。
走进书房,易妈妈亲自端了茶水来,易潜接过茶水后,易妈妈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和老爷子顶嘴,先顺着他最好,易潜微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易妈妈离开时把房门拉上了,易潜端着托盘走到老爷子跟前去,把茶壶茶杯在茶几上放好,这才在老爷子的对面坐下了。
他倒了茶放在老爷子面前,说:“爸,您喝茶。”
老爷子说:“你就知道在这些事情上浪费精神,要是在正事上有这份心,你什么做不好?”
虽然他这话说得难听,但易潜已经听习惯了,实在难以产生什么心理波动。
他最开始做车行的时候,是想做给老爷子看的,反驳他这种他无用的论调,但车行做得好,老爷子也根本不认同,依然觉得他是不务正业。
易潜知道老爷子认为的正业是继承家里的事业,别的都是小打小闹不是正事,他不敢苟同,却也无心和他辩论了。
老爷子看易潜不应,又发起火来:“怎么了,这副样子做给谁看,你就不能像个大男人干脆一点,你看你这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样子。”
易潜实在忍无可忍了,说:“爸,您有话就直说吧,别说这些不相干的埋汰我。而且你这话里性别歧视很严重。”
老爷子:“……”
老爷子在外面不是领导讲话没完没了的那种人,相反他惜字如金,不过只要对着小儿子,他就很容易上火——要是易潜一言不合和他对着吵,自然是非常不逊不孝让人生气;要是易潜憋着气一言不发,老爷子又看得出他心中腹诽扭捏不干脆,照样要生气——所以最后的结果是,不管易潜是说话还是不说话,他都得教训一顿儿子才行,不然易潜状况只会更糟糕。
老爷子强忍想要拿棍子抽易潜一顿的冲动,冷笑着说:“你这样,我也不指望你能有什么好了,只是你能不能自我约束别道德败坏给家里丢人。”